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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追夫手札(重生)》TXT全集下载_18(1 / 1)

卫明枝眼眸猛地睁开,人也从榻上翻坐起身:“此事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昨儿传话的公公前脚才来告诉说可以走动了,想必是昭庆门的乱事已经平息。”“果然……”卫明枝喃喃道。她此前的预料并没有错,她父皇真的是打算等北齐使团离开再大刀阔斧地整治内政的。不过镇北侯落网了,江家莫非还能坐得住?盼夏适时又道:“还有啊,奴婢还听说今儿午未之时,江家也被禁军围了,圣旨竟说那江崇大将军意欲谋反,要抄了江家满门呢!”原来是先把江家拿住了,难怪圣谕不许出宫。卫明枝消化好一会儿,才抬手挥了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前世牵连面那样广的一场祸事,今日竟然在她的眼皮之外无声无息地便瓦解了,她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不过也算是情理之中。她父皇不再受毒.药的折磨、不省人事,又处于敌明我暗的有利条件,自然能慢慢地布局:冷落了江家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想来江家手里的兵权也被借机分释不少,这大约也是江家被禁军围困后没有分毫的还手之力的原因;至于镇北侯,只要把他从塞北的老巢里单个儿揪出来,任打任杀还不是她父皇一句话的事情?只是可怜了被留在宫中毫不知情的四公主。夫家谋逆的罪名一扣,不仅多年的亲事化为乌有,或是还得经历丧子之痛。这还是在她什么都不知情的境况下,若她被指认是镇北侯一家子的帮凶……也许性命就此难保了。晚膳时,盼夏给卫明枝布菜,问道:“八公主得知江家消息后,一时承受不住晕过去了,主子可要去瞧瞧?”她这八姊对江元征倒真称得上是一往情深。卫明枝撑着下巴思索片刻,觉着卫明琅也不想见她的,于是道:“不去了,你挑点东西代我给她送过去,别落了礼数叫人指摘便是。”盼夏应声欲走,她又把人叫住:“慢着,你可知道我四姊那边的情况?”“四公主?”盼夏想了想,答,“好像早前便被圣上命人来带走了。”“那没事了。”盼夏闻声告退出殿。-南卫朝局经历了这样一番大清洗,圣上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一连半月连后宫都没进过。他倒也没有忘记身在苦痛中的卫明琅,着人送了好些珍品去抚慰。其后卫明枝又听闻,四公主已然自证与镇北侯谋反一案毫无牵扯,人也被圣上安置进了京郊的一所清净别院。这一来二去的消息着实听得叫人唏嘘,还不等她更唏嘘,老容国公却在这个冬末发病了。染的是风寒。卫明枝慌慌忙忙赶到容国公府之时,郎中还没走。平素精神矍铄的老爷子缠绵在病榻之上,两眼浑浊、面容憔悴、咳嗽不断,端的是叫人揪心不已。便连昔日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容小世子都满脸凝郁之色,候在病榻边上一言不发。郎中给老容国公诊完脉后,起身朝房内众人作了一礼:“老国公爷年事已高,加之身上还有多年前征战时受的旧伤,这一病自然是病来如山倒,区区不才,只能尽力一试。”容小世子闻言焉有血色?他眉头几要拧成一个疙瘩,语气也十分不善:“你说的‘尽力’是什么意思?”卫明枝正欲拉扯住他,她那位舅父已早她一步呵斥道:“休得不敬!”“无妨无妨。”郎中摆摆手,“这医人救命啊,最忌说满话,风寒一症,轻时也轻,重时也重,何况老国公爷情况特殊,不才只好有此一言。”“还望先生尽力医治,如若能把人医好,我容国公府必有重谢。”卫明枝见她舅父给那郎中鞠了一揖。郎中留下药方施了针走后,病榻上的老容国公神智好像还是不甚清楚。卫明枝陪侍半日,傍晚回宫后去母妃处细细讲明了情况,翌日一早复又出宫。往返数日,老容国公的情况总算渐渐有了好转。圣上这时好似也得出了空手,他也不知从何处听闻的消息,当即便从太医院给容国公府拨来两名太医。春日降临、冰消雪融的时分,老容国公的风寒彻底大愈。卫明枝心中暗叹有惊无险,再遇上容小世子时眉眼都全全舒展开去。容小世子仿佛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闻她发问,卖弄了两下关子便憋不住道:“我祖父准许我行商了,他说他以后再也不干涉我了!”“真的?这是好事呀。”“是啊,祖父说走了一道鬼门关,他也看清了许多事情,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不就是讲求一个顺心么?敢想敢为,旁人又怎好因己所欲而妄加阻拦?左右不过一介殊荣脸面,没了便没了吧。我叫他放心,今日不从文武没了的脸面,日后我行商给他挣回来,他还骂我心比天高!”卫明枝不由得噗嗤一笑,抬头望了眼从抽嫩芽的柳梢处穿泄而下的朝阳,轻声叹:“好日子总算到来啦。”但她很快醒悟过来这只是容小世子的好日子。似乎被先前假意令卫明琅定亲一事破开了思想的闸口,忙完一个冬天手头要事的圣上,重新把眼光投向了膝下两个已过及笄之龄的公主——卫明枝被相看了。流水的贵家公子,铁打的九公主。甚至于卫明琅都松口暗定下去年的文状元陆漳,九公主还是高悬一阁。后宫妃嫔对于此事自然是乐得看热闹,这风口,容妃却没有逼迫过卫明枝早日定下,只在卫明枝前来请安时,深深地看着她道:“仔细挑个中意的。紧着点品性家风,沾花惹草、目无尊长、脾气粗暴者不要,家中长辈妻妾成群、冷落发妻者也不要。家世倒不必太看重。”卫明枝敷衍应下。心道她中意的此时又不在身边。出了月子的姝嫔逮着机会也来向她打听:“那么多品貌兼优的世家子,九殿下当真没一个看中的?”姝嫔几时变得这么闲?卫明枝上下打量她几眼,觉得她可能是坐月子闷出病来了,也就好心地给她解惑:“没有,一个都看不中。”姝嫔点点头,满意地走了。元化十一年的春日,九公主的眼睛疼——赏男人赏的。春去夏来,宫人们厚重的衣裳换成了轻薄的裙服,是日微风吹拂,卫明枝正躺在寝殿的榻上吃冰碗,乍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饺子跑得满头大汗,跨入殿中也来不及喘气,便心急如焚道:“不好了,不好了!”卫明枝捧着冰碗满目悠闲:“怎么?我父皇又从哪儿寻了公子哥来?”“不是,不是这个……”小饺子急得双手乱抓,噼里啪啦一通道,“是北齐!北齐皇帝派人来说亲了,就是那个,那个广宁王,他回去以后上书北齐皇帝、提出和亲之策,还说他心仪南卫九公主,现在北齐来的人指名道姓要您嫁给北齐那广宁王以促两国和睦呢!”第54章 忘掉“啪嗒”。冰碗整个摔落在地。卫明枝却像没感觉到似的, 只呆呆地重复一句:“和,亲?”小饺子用力点头,显然也是忧急得不行:“听说圣上方才在大殿里和那北齐来的人谈了许久, 若是不出意外,今儿圣旨就会下来了!”圣旨,和亲, 北齐,无词……一连串的字词挨个儿从卫明枝的脑子里闪掠而过,她的心慢慢沉下来, 紧咬嘴唇、脸色发白, 也不管仪容不仪容的了,骤然起身, 赤着脚便往外跑去。小饺子反应慢了半拍, 拎起美人榻边的绣鞋急匆匆追赶上前:“主子,鞋!”然而卫明枝没能跑出粹雪斋, 就在她刚越出寝殿之时,粹雪斋的正门处便已经行来了三个太监。领头的老太监她认得, 正是圣上在旁侍中最为信赖的, 且这位公公双手里还恭敬郑重地托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卫明枝的视线甫一触及那道醒目的颜色, 整个人便僵滞在原地,俏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霎时散得更干净了。小饺子从寝殿里追出来,躬身在她旁侧, 小声提醒:“主子,穿鞋……”可她一动不动。老太监驻在前庭中央给殿前的卫明枝行了个礼, 见她满脸的不敢置信,明了她当是早已知悉圣旨内容,眼里也浮现出一丝怜悯之色。他在圣上身边服侍了几十年, 自也是看着九公主坠地长大的,若无意外,九公主本可以凭借着尊贵的身份任意挑选中意的驸马,怎料就在年夜宴时被北齐那广宁王看上眼了呢!天意不可违。圣意更不可违。这般无奈之下,老太监也没有刻意挑剔悲伤中的九公主的礼仪容止,甚至是有意忽略了,只稳重地展开双手托举的明黄色圣旨,高喝一声:“九公主接旨——”石阶之上的卫明枝仍然一动不动。纤秀的身子仿佛在轻轻颤着。看起来真是十分可怜。小饺子于心不忍,却也不愿看着她背负一个“抗旨”的罪名,哀声劝道:“主子,快跪下,接圣旨了。”庭中的老太监也叹了一声,和蔼地开解道:“九公主,世事难测,既然不巧撞上了,便放宽心接受罢。您是我大卫国的公主殿下,即便远去北齐,也没有人敢亏待于您的,那北齐的广宁王,虽然……”老太监意识到再说下去便不合体统了,及时打住,“但他总归是齐国一人之下的王爷,且又倾心于您,更不会叫您受了委屈。”阶上的卫明枝却不似被打动分毫的模样,仍如失了魂魄一般。“何况,您再想想两国子民?在您之前,我南卫也是曾送过两位公主前去北齐和亲的。齐卫百年来都不曾有大战火,这两位公主殿下在其中是功不可没啊。”卫明枝垂在身侧的手指终于微微一动。所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老太监觉得自己今日说得已经足够,顿片刻,复高喝一声:“九公主接旨——”小饺子红着眼伸手拉扯卫明枝的袖摆。她好像浑身都没了力气,被这样一扯便矮了身子,噗通跪倒在地。老太监继续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儿明枝聪毓灵慧,秉性端庄,孤甚悦之,今闻齐之广宁王,适宜婚娶,且慕吾儿久矣,为成人之美,特将吾儿许配于闻齐广宁王,望两国永世修好,互通和睦。布告中外,广使闻之。钦此。”老太监唱罢,目光落到卫明枝的身上:“九殿下,接旨吧。”小饺子适时又伏跪在她身后提醒:“主子,抬手。”卫明枝便缓缓地抬起了双手。浑浑噩噩,眼里没有半分神采,好似皮影戏中的提线人偶。老太监没多做计较,上前把圣旨恭敬地放置到她手上,紧跟着便告了退。直到听不见其他动静,小饺子才直起身子,早被唱旨声招来庭中的盼夏也赶忙上前,两个人一左一右跪坐在卫明枝身旁,一时相顾无言。陪着安静了很久很久,盼夏才眼怀忧色地小声唤了声:“主子?”这些日子,她伴在卫明枝身旁,自也是瞧得清楚卫明枝对离开那人满心满眼的喜爱,这突然来的一下可叫人如何承受得了?思及此,她不禁对离开的那人都心生微词。若是没有他,她家主子何至于此?虽然远离故土会有悲惘,可断然没有如今这副黯然失魂的模样难看。但盼夏也明白卫明枝定是不喜欢听到那人的坏话的,只好又轻声地唤她:“主子?”“盼夏,”卫明枝好像还没缓过神来,声音细微,仿似被风一吹便再也听不见,“我,我要嫁人了?”也不要人回答,她喃喃着这个句子,手里的圣旨也“啪”地滚落在地。这可是大不敬!小饺子慌张地拾起圣旨,四处环顾没见旁人才松了口气。盼夏把卫明枝抱进怀中,柔声安抚道:“对,我们九公主要嫁人了,将来的夫君是一位尊贵的王爷,而且他很喜欢我们的九公主,不会,不会比,不会差的,我们要多往好的地方想想,该放下的,也要尽早放下……”卫明枝也不知受到话里什么的刺激,猛然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摇摇晃晃站起身便进了殿,还把殿门牢牢地关上了。盼夏扶门推了推,却发现殿门已从内栓上。她心中一紧,拍了几下:“主子,主子,您别做傻事啊!”小饺子扯着她袖子摇了摇头:“主子心情正不好呢,咱就别烦她了,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可她一个人在里头……”小饺子眼珠子几转,神情也不大放心,最后决定道:“我去请容妃娘娘来。”-卫明枝进殿以后什么也没做,她大喇喇地躺在门板后的地上,望着头顶的房梁发呆。虽然她记得她曾对无词说过“我若被指婚了,才不会为你抗旨”的这种话,但当这一日真正到来时,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想要反抗的。不过,这怎么可能成功呢?北齐帝王亲自派人说亲,就连她那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父皇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她知道的。若是敢抗旨,后果赔上的不仅是她一个人,还是整个南卫。可是,无词,无词……卫明枝只觉得眼睛有些模糊。她咬牙擦掉滑落的水迹,心想这是她第几次为他哭了?前世不计,这一世她以为再没把握叫他喜欢自己、看他受重伤、为他和母妃争辩、还有送他离开,还有,这一次,粗略一算竟然已经有五次了。她本来不是这么爱哭的人。怎么就碰上他了呢?真是太可恶了。本以为重来一回,两个人也互相确认心意了,就没什么太大阻碍,只要她拖一拖,总能把他等回来的。可她还是想得太简单。广宁王。当初在长廊上就不该搭理他,更不该帮他找猫,喝他给的酒。可现在再懊悔也是于事无补。卫明枝深吸几口气,满心郁结伤心无处排遣,正在这时手边的大殿门又被拍响。“枝儿。”是她母妃的声音。她没开门,平复好声音才道:“我没事,您先回去吧。”“你开开门,让母妃看看你好不好?”“我真的没有事。”卫明枝掐了掐自己的手,强自打起精神,“就是忽然一下子难以接受,让我清静几天,几天就好。”门外的人皆怕她想不开。这卫明枝也知道。可无词离去前曾告.诫她“倘若发生了什么不能应付的事情,定当首先着紧自己的性命”,她也向来不是不惜命的。反倒这样一想,无词像是早料到他离开后、会有她预想之外的事情发生似的。也不奇怪,他这人向来谨慎周全。又想到他了。卫明枝抬手又拭了拭眼睛。她在寝殿里独自静了十几日。没有绝食也没有想不开,只是不爱说话了,成天一个人出神。容妃来探望过好几回,盼夏和小饺子也轮番上阵,就是不见她展颜笑一笑。一日暮色四合时分,卫明枝懒在美人榻上回想往昔的时候,手边的木窗忽而笃笃地被扣了几声。她略微恍惚,回想到从前经历,眼眸稍亮,迅速翻坐起身便拉开窗子。窗外站着的却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九殿下。”姝嫔向她浅笑颔首。身后的天霞色薄红、照得飞檐木壁都格外漂亮。卫明枝没兴致赏景赏美人,问了个安便敛眉问:“你怎么不走门?”姝嫔没答,“听闻九殿下近日心情不怎么好,我特意来瞧瞧。”卫明枝盯着她,不说话,她也不气馁:“看这水灵的小脸蛋儿,瘦得都没几两肉了,若叫在意你的人瞧见,必要心疼很久。”“反正有的人也看不见了。”卫明枝因这话想到什么,赌着一口气,扭过脸,低低地也不知要说给谁听。“我今日来,是有两句话要告诉九殿下。”姝嫔神色从容,好整以暇道,“第一句,‘兵家常言绝处逢生,有时候死局亦是生局’。”卫明枝把脸慢腾腾地转回来。“第二句,‘假若殿下真是难过得紧,便先把心中的结给忘掉,开开心心地玩乐,殿下要相信,这结经历些时日,会自己为你打开的’。”卫明枝紧紧地盯着她,审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谁教你说的这些话?”姝嫔呵笑一声,打趣:“就不能是我自己想这样开解殿下吗?”卫明枝从她面上看不出真假,对峙到后来泄了气,心中万般思绪交乱如麻。她最后抽丝剥茧只留下一个词——忘掉。真是个好办法。作者有话要说:上卷终于写完啦第55章 出嫁南卫, 元化十二年,春。今日是九公主出嫁的日子。京城杨柳堆烟、红妆点缀,既带着春日的柔婉、亦带着世情的浓烈, 交织绚烂。华贵的嫁辇自南卫皇宫出发,绯红流苏比当季的最艳海棠花还要灼眼。一车又一车的陪嫁宝物跟在嫁辇后方蜿蜒排去,送亲的队伍仪仗不见尽头, 当真是气势十足。齐卫和亲的圣旨已经下达将近一年的时间,世人皆知,九公主此行, 是要嫁去北齐王府的。远离故乡, 和亲北地,既受尊崇, 亦是不幸。出门观望仪仗的百姓人头攒动、皆是如此唏嘘。但卫明枝坐在嫁辇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红颜色把逼仄的空间包裹得全实, 唯有清风拂起红帘时才会露出一条缝儿来。她浑身的衣裳头饰和最重要的鸳鸯盖头也是精美厚重的,所幸早春的天儿还不算太炎热, 否则真要叫人憋闷死。这一天到来得比预想中要慢了些。从圣旨颁下至她正式出嫁,其中整整间隔了快一年。广宁王倒不是性急之人。这一年里, 卫明枝从初初的心存侥幸已然变成了如今的满心平静。圣上没有反悔、北齐也没有反悔, 那个人……更没有回来。一次都没有。他也许遭遇了什么不能应付的事情, 也许在路途中被杂事绊住了脚步,也许,再也不愿回来……一年了, 消息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卫明枝想,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大抵这件事情不仅叫她无可奈何, 更令他束手无策了罢。不论如何,启程的日子已经到来。前世有缘无分,今生强求来的缘还是没能开花结果。所以她在出嫁前夜, 把粹雪斋中所有的旧物都装进了小箱子里封起来,而后在从前他埋东西的旁近又挖了个坑,把小箱子埋了进去。所谓“带不走,却又很珍贵的东西”,原来是这般意思。这一日,卫明枝随着嫁辇颠簸了许久,送亲仪仗走走停停,连着她的脑子都有些犯昏。身在嫁辇判断不准时辰,帘子外头又时刻有婆子盯梢不许她掀起盖头。她一手扶着沉重的脑袋,一手往嫁辇窗边敲了几敲:“青荇。”辇外立即传来回应:“主子有何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快到申时了,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停下来歇息。”卫明枝便不再出声。这青荇原本是侍奉她母妃的宫婢,因为卫明枝不欲拆散小饺子与盼夏,于是便把盼夏留在了南卫皇城、且将她同小饺子一起调去了容妃身边伺候。也正是因此,陪卫明枝出嫁的侍女一时挑不着人选,容妃不放心叫她让生人伺候,这才把青荇拨过来的。青荇话多又活泼,一路上全指着她给解闷儿了。……从南卫京都送嫁的队伍一路平稳徐缓地北上而行,走了一月有余,才终于抵达北齐边境。不过卫明枝还是没能下嫁辇,自也看不着异国风情。进入齐境的第三日,送嫁队伍遇袭了。彼时卫明枝坐在辇内,忽闻细微的破风之声,她当即心下一凝,人便往后壁贴去,不过瞬息就有铁箭入木的铮然响动。辇外“护驾!”的呼喊声响成一片,还有铁器相击、箭矢飞窜、以及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嫁辇毫无疑问是被层层护住了的,至少在最先的箭矢射入之后,再也没有别的危险能近身。卫明枝不清楚外部情况,等得干着急,干脆把盖头一掀,手下意识地往旁摸了摸,却没能摸到自个儿的雁翎枪——然后她记起来,她的枪作为嫁妆,正被裹得严严实实地放在后方的马车陪嫁品里呢。出去抢一把剑也能用。她想着掀帘就要下嫁辇,谁知嫁辇外头正守着那古板碍事的喜婆。喜婆虽被吓得战战兢兢脸色惨白,一见她出来却还是生出力气要把她塞回去:“公主,使不得出来!快把盖头盖上去,那只有您夫君才掀得!”卫明枝是习武的,先前不反抗全因不想,而今喜婆再推她,她却没动:“事急从权。”话语间眼眸一眺,眺到混乱的厮杀场上。袭击送嫁队伍的是一群头戴缃色头巾的贼人,来势汹汹,他们也不怕暴露面容,连面巾都不戴,属实嚣张。不过这群缃巾贼嚣张归嚣张,行动间却颇有纪律章法,像是身后有什么厉害的军师。卫明枝眉头微挑。此事蹊跷。都说北齐军强力盛,本不该出现这么大规模的贼寇,何况还是这样有配合纪律、敢于蔑视王法直接袭击和亲队伍的贼寇。但此时混乱,她也不再多想,敌方人数众多,能多个帮手总归无害。见她下车,喜婆嚎得撕心裂肺,这般动静招得将士们更紧张地缩小保护圈子,直把卫明枝逼在嫁辇跟前无法往前一步。卫明枝心急,拍拍一个士卒小郎的肩便道:“你们借我把剑,或者让我出去也行。”士卒说什么也不肯:“公主殿下,此地危险,您快回辇车里去!”怎生如此迂腐!莫非她嫁人了就连武功也没有了?她眉头一竖还要再说什么,倏地听见远处扬来一阵马蹄铁甲声,紧接着厮杀声更为猛烈。似是援军到了,缃巾贼很快被杀得片甲不留,血色染了一地。甚至还有血溅到近处来。喜婆被吓得双腿颤得更厉害,卫明枝伸手托了她一把。局势逆转之下,乱斗渐渐平息下来,将士们的保护圈散了散,卫明枝也终于能瞧见支援他们的人——是北齐的jūn_duì 。领头的将军模样的人物骑在高头大马上,满身银甲,剑眉黑须,双眼精锐。他不急不缓地翻身下马,行到卫明枝跟前几步处,单膝落地,抱拳震声道:“康劭救驾来迟,让那逆贼惊扰了九公主,实在有罪。”康劭,北齐的大将军。这人的名声便是远在南卫皇城的卫明枝都有所耳闻,毕竟他在齐国的地位,与南卫盛宠时期的江崇大将军相比也不遑多让了。虽就身份地位上来说,北齐帝王没有在世的亲兄弟,广宁王算是一人之下了;但从实权上来看,这位康大将军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卫明枝抬手免了他的礼:“康将军言重了,本宫听闻齐王都接嫁的人明日才会与我们汇合,将军今日能到,想必赶了不少路,又何来有罪之说?快快请起。”康将军慢慢地起身,承诺:“那群逆贼惊扰九公主,实在是罪该万死,康劭定会禀明陛下,除尽逆贼!”“将军有心了。”喜婆这时也回过神来,忙忙扶着卫明枝进嫁辇。接下来的路途有了康劭将军的护送,再也没有不长眼的贼寇敢挡路,一路很是顺利。青荇也在险事发生的最初两日被安排进了嫁辇内伺候卫明枝,说是喜婆认为九公主受了惊,当找人陪候着开解。她兴许忘了,在她双腿打战的时候托着她的人是谁。卫明枝心道。可她自然也不会拒绝嫁辇里多个解闷的人。卫明枝与青荇主仆二人还算相熟,又同是大卫皇宫出来的,聊得也算投机。且这青荇不似寻常的宫人一样呆板木讷,她晓得许多卫明枝都不曾晓得的事情——听说她是一说书先生的女儿,入宫以后习惯也还没改掉,喜欢四处搜罗趣事秘闻。就好比现在:“据传言呀,自北齐皇帝登基以来,暴.乱四起,齐境有好些地方都落脚了贼寇,一心要反了天呢。想必这一回也是咱们运气不好,碰上这窝贼匪了。”卫明枝:“可是北齐历来皇帝继位后不都好端端地?怎么到了这儿,就这么多乱子?”青荇朝她凑近些,小声道:“主子您还不知道吧?这市井都流传说,北齐皇帝登基以来暴.政苛刻、荒yín 无度,奴婢听闻,这北齐皇帝刚继位便提了赋税、还改一年一次的选秀为每月一次,不仅如此,他连早朝都不怎么上呢。那家喻户晓的‘十座城池’之事更不必说了。”卫明枝一时哑然。有帝如此,难怪百姓暴.乱。“北齐先帝可是个雄主。”她道。“谁说不是呢。只可惜……”青荇摇摇头,记起来什么,又轻声道,“还有啊,奴婢还听闻,这北齐皇帝的帝位,来得不怎么……”她给卫明枝挤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卫明枝一怔,蓦然想起来许久以前,北齐新帝刚登位时,她陪容小世子在卫京城茶楼里听的一场书来。那时她也没有细听,只隐隐记得里头包含了“废太子”“将军”什么的字词。又想到如今北齐皇帝没有亲兄弟的状况,她暗暗觉得青荇所言有几分道理。“你不如仔细给我说说?”反正辇里的声音也传不出去,康大将军还在队伍最前头,决计是听不见的。青荇正心痒,也依她所言坐近道:“主子可知道,北齐先帝膝下有多少子嗣?”“三个?”“不对不对,是十八个。”“这么多!”卫明枝咋舌,“那后来……”“这事说来就奇了,先帝膝下皇子十八位,这些皇子,单单在幼年时候夭折的便占了近半数——八位。剩下的十位皇子,有一位是从出生起便稳坐东宫之位的太子,其余九人,有的死于暗杀、有的死于战场、有的死于犯事……总而言之最后北齐先帝病重时,只有那太子和三位皇子活了下来。”卫明枝说不出话来。她在南卫的七位皇兄皇弟,除了先天不足的大皇兄早夭之外,剩下的六位都活得好好地。这样一比较,北齐的情况实在匪夷所思。“本来先帝临去前,朝臣都认为理应是太子即位,可当年三皇子夺位逼宫,血屠皇城,最后还拿出来一封废太子的诏书——这诏书后来有人传言是伪造的,因为北齐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北齐皇帝登基至今,都没有传国玉玺。”“那,那个太子还有另外两位皇子……”青荇闻言给卫明枝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嘶,当真暴虐。“正因为前后的这些事情,再加上传国玉玺丢失,北齐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哎,主子您这个节骨眼儿嫁来齐国,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卫明枝瞧一眼青荇眸里的忧深,心里几转,最后轻飘道:“既来之,则安之。”安慰她,“若是真有无法掌控的那天,我会提早放你走的。”“但愿不会有那天。”青荇别开眼。卫明枝又道:“即便有那天,也早得很呢。齐国毕竟绵延数百年,树大根深,而且先帝又是明主,一代代累积下来的东西,不会一朝一夕便倾覆的。”她说罢便落了盖头往后倒去,倚在木壁上闭目静坐。倒不是胡诌,北齐这皇帝既有本事从十八个先帝子嗣里杀出来、还扳倒了久居其位的东宫太子,必定不是善茬,他纵然残暴苛政,也不会放任别人踩到他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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