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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追夫手札(重生)》TXT全集下载_19(1 / 1)

至于她要嫁的这广宁王么……兴许比那皇帝更不好对付:齐帝登位杀亲兄弟,足可见得他性子有多谨慎多疑,能让他亲手封了异姓王的人,不是千年老狐狸、也必定是千年老狐狸成精。而这种人,又怎会凭着当初在南卫皇宫里见过的那一面,便对她“情根深种”呢?至少卫明枝是不信的。她许是对他有什么用处。到底是什么用处,就无从猜起了。这样一推断,似乎当初在年夜宴上她与广宁王见或不见都没什么差别:只要她有用,结果都会是今日这般。亏她当日初闻和亲圣旨时,心绪激动,竟还满心以为若是不在长廊上搭理他、不帮他找猫、不喝他给的酒,一切便不会发生了。卫明枝自嘲地想道。第56章 成亲北齐, 上京,广宁王府。老管事焦急不安地在后花园来回踱着步,满眼都是忧忡。王爷就快迎娶南卫来的九公主了, 整个王府上下都布置得喜庆精美,也包括这后花园。明明上元节已过,红灯笼还是挂满了枝头。但老管事正意乱神烦着, 也就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突闻草叶翻动声,老管事心中一惊,匆匆往响动的地方瞧去, 却见越墙而入之人正是自家王爷。王爷身长俊美, 若非眼盲,当是上京城中最为抢手的贵家公子。此刻他仍穿着旧日的白衣、眼覆白绫, 只露出没什么血色的薄唇, 脚下土地倒是洇红了一片。滴答,滴答。血珠子流过指尖接连淌落在地。可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面无异色地一步一步往厢房走去。老管事见过许多回这副场景,见怪不怪了, 只迎上去恭敬道:“王爷, 您肩上的伤可要找人来处理一番?”广宁王的声音没太大起伏:“你何时这般多事?”老管事把身子压得更低, “虽然平素都没请郎中来治伤,可今时不同往日,再过不了几个时辰, 那南卫九公主就要进门了……”前头的脚步停下来。老管事也赶紧停下,躬身继续道:“王爷, 您这次回来的时间比预料的晚了两日,小人恐误事、也不敢贸然给您飞鸽传书,只是近日发生了些算不得紧要的事情, 您现在可要一听?”“说。”“是和亲之事,五日之前,南卫送亲队伍在黎州境内遭遇了缃巾军的袭击。”血珠滴落的动静倏然不见了。老管事觉得奇怪,不由稍稍抬了抬眼,却见染血的那只手已然攥了起来。广宁王仿佛静了静,才问:“九公主可平安?”“回王爷,那日康将军及时赶到,九公主只是受了点惊,没什么大碍。”广宁王的手微一松,便不再驻足,迈出步子又往厢房走去。老管事复询问:“王爷,可用请郎中来?”恳劝,“这些时日您也放了在府中静养的消息出去,这时请郎中来,想是不会招人怀疑的。”“不必。”厢房已近在眼前,得到回应的老管事停驻下来,目送广宁王进入其中,阖上木门。房内没开门窗,光线很暗,唯有透过窗纸的微弱白亮,朦胧隐约。广宁王进门后从床底下取了药箱出来。将木箱搁在桌上,他坐在桌旁,顿然良久,忽然徐徐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摸上眼前的白绫。他把白绫给取了下来,露出一双深黑漂亮的眸子。垂头瞧了眼沾染了些许血迹的白绫,那匀称如瓷的手倏忽一展,白绫便飘飘然飞落触地,堆积起来几层褶皱。-申时三刻,嫁辇抵达了广宁王府的正门。卫明枝被青荇和喜婆从嫁辇里扶了出来。红盖头阻绝了外界纷杂的打探视线,只有嗡嗡的议论声音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灌入耳中。她僵了一僵,才顺着青荇二人跨过王府门槛,行入王府前庭。不多时,一只皓白修长的手握着红绸缎递到了她的身前。卫明枝虽戴着红盖头,却也能从盖头下的空隙瞧见这举动。是那广宁王。见她迟迟不动,喜婆有些急,低声催促:“公主您快接着!”她这才慢吞吞地抬手,握住那红绸缎的一端。男子的手于是收了回去,再也看不见,只能从红绸缎上传来的力道判断,他确乎是站在她前端不远处的。又跨了两道门槛,似就到了正堂。新人进门后,堂内有太监高唱起北齐皇帝送来的祝词。都是些场面话,卫明枝听得不甚认真,直到闻得一声“一拜天地”,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魂来。一垂眼,她瞧见了脚前的红软垫子。就要这样嫁人了?卫明枝不很甘心,可残存的理智提醒她不可妄动。就算是为了母妃、为了外祖一家,也不能叫齐卫两国生了嫌隙。她紧紧咬住下唇,僵直地跪了下去。“二拜高堂!”广宁王的双亲皆不在上京城。他原本是北齐定国公的世子,定国公仙去后未过多久北齐就生了乱,他辅佐当今的北齐皇帝登上帝位,受封异姓王。至于他的母亲,则在定国公过世后不久便出了家。正因如此,这一礼跪的还是天地。“夫妻对拜!”“礼成!”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混混沌沌地被婢女簇拥着往后院走去,卫明枝的双手都是冰凉的。七拐八绕的廊道过后,她被塞进了新房里,按坐在床榻边上。喜婆屏退了看热闹的人,附在新娘子耳畔叮嘱道:“公主切记,莫要私自掀开这盖头,一定得等广宁王回来。”卫明枝低低地“嗯”了声。喜婆见她温顺,松了几口气,又道:“想必您出嫁前,宫里也给您准备了一些册子,公主定然已经对这夫妻相处之事知晓一二。不过广宁王毕竟……奴在陪嫁里还放了几本不常见的,公主往后若有兴致,可以翻来瞧瞧。”册子?卫明枝眼睫一动,仿似想起来有过这么一件事情。那还是在她尚居于南卫皇城的时候。只是当时她一想到要嫁的人,便心生抵触,早燃火把那些图册给烧了个干净。待她得空,必要把那几本“不常见的”也给一把火烧了。她暗暗想道。喜婆自然不晓得卫明枝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嘱咐完这件事情,她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脚步轻盈地合门出屋。新房内霎时安静得不像话。卫明枝静坐少顷,不由犯起困来。赶了一两月的路,每日都在颠簸中度过,便是习武之人的身体也受不住。她挪了挪位置,摸着床柱便把头轻轻地倚靠上去。一觉睡得浮浮沉沉。到后来她被一声微弱的推门声给惊醒了。像是有人进来。卫明枝打起十二分精神,坐直身子,手掩在广袖底下紧张地搓捏不断。这个时候能进来的,只会是一个人。“九公主。”男子清润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卫明枝眼睛都被盖头遮着,也瞧不见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只好胡乱地答应:“唔,怎么?”“无事。”他好像从桌上拎起了什么东西,那物什与木案相磕发出了极为清脆的响动。卫明枝很快知道了他拿的到底是何物——一杆玉称。那玉称伸到盖头底下,慢慢地将整块红绣布都挑落在床榻上。卫明枝眼前的景物也逐渐变得清明起来。天色已黑了,红烛摇曳的光芒时明时暗,照得整个房间都暖洋微茫。而站在榻前的人也就成了房内最浓烈的颜色。他的身量颀长,若是恍惚点看竟与记忆里的那人有些相似;蒙眼的白绫也应景地换成了红绸,更衬得他的脸秀净冷白。走神里,玉称已然被主人放置回了桌案上头。卫明枝眼见穿着喜服的男人伸出手来。那手朝她凑近再凑近,就快要触到额前珠帘时,她猛地抬手一拍。“啪”。男人的手便被她拍开了。房内安静,这般动静就显得极为响亮。方才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被这响亮的声音一勾,她的三魂七魄也都被勾了回来。新婚之夜,新郎想要碰一碰新娘子好像合情合理、无可指摘。“我……”卫明枝只说了一个音就卡住。因为无可辩解,她确实不欲与他有任何接触。广宁王倒没有分毫生怒的意思,规规矩矩地收了手,唇角甚至还微微抿出点笑意。卫明枝觉得他真是奇怪极了。“我不过是想瞧瞧九公主大婚时的头冠是何模样。”他淡声道。“唔。啊?”卫明枝眨了眨眼,无论如何没料到他居然是这个意思。心知他眼睛看不见,好奇这等事物也还算可以理解。她稍稳心神,解释道:“那,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是一个金冠子,簪了好多花,还垂了很多小珠子。”一顿,又补充,“好重的。”“嗯。”他颔首,道:“今夜睡觉,九公主记得把这些首饰全都除下来,不然会硌脑袋的。”卫明枝觉得他更奇怪了,不回答。他也不在意,接着道:“衣裳也换套轻些的,夜里盖好被子,北地的天更冷。”“你,对我说这些话做什么?”“不做什么。”他垂首理了理袖子,“我就宿在偏房,九公主若是遇上什么事情,直接来唤我便是。”言罢也不要她回应,转个身,他推开新房的门便出去了。房内又只剩下卫明枝一个人。她坐在榻边,怔愣好半晌才回味过来,脑中那根名为“圆房”的弦陡然松弛了。她半是庆幸半是疑惑:这广宁王为何会如此待她?说是喜爱,谈不上;说是冷落吧,就更谈不上了。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苦思无源,卫明枝索性暂时不再管它,反正结果是叫她满意的。且早前的短眠被人打断,她正是困着,于是卸下首饰、换了衣裳便扯被子闷头大睡。第57章 古怪这一觉睡得很沉。翌日卫明枝从被窝里钻出来时, 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新房内外都安静得不得了,无人唤她起身、也无人喧哗吵闹,就连青荇和喜婆都瞧不见人影。她换下衣裳、洗漱好自己, 疑虑地推门出去。门外庭院的树下只倚着一个人——广宁王。昨夜的喜服已是换下,此时他身上的装束简直与他们在南卫皇宫初见时的一般无二。风雅又贵气。他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似是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动静, 便下颏微抬朝她这处“看”来。“九公主?”“早呀。”卫明枝礼貌地给他打了个招呼,随即问出疑惑,“这院子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广宁王倚在树下没动, 坦然自若道:“昨夜这儿要是有旁的人, 今日就该满城风雨了。”卫明枝初时没能明白,稍仔细一想才得出答案:她可是被广宁王以“爱慕”之名求娶来的, 但新婚之夜却与他分房睡, 怎么看都不正常……又发散想到点别的什么,卫明枝满腹心事地朝他走近, 一直到他身前两三步的时候才停下来。“广宁王。”她唤道。“唔。有何事?”“你不喜欢我的,是不是?”广宁王被她问得一寂, 过小半刻才迟疑道:“何以见得?”何以见得?哪里都见得!卫明枝心想, 一个男子若是爱慕一个女子, 新婚之夜怎么可能会与她分房睡?但也正因为他昨夜的选择,卫明枝的心底很是如释重负,她也不解释, 连忙接着问:“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为何要娶我?”这问题她琢磨已久, 总没能弄明白,正反此刻天时地利人和,干脆与他开门见山, 大家有商有量,说不定还能搏得一个好结果。广宁王久久地沉默了。他好似不欲跟她说出实情。卫明枝等得心急又闷火,于是把话再挑明一层:“我知道,你娶我肯定是有你的考量,你也许要借我去做什么事情。既是如此,你又何必遮遮掩掩的?我并没有说过不帮你。我们好好地谈一谈,兴许对我们两个人都有利呢?”良久,树底下的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晦涩深沉:“猜得不错,我确实是有事情,而且那件事情只有九公主能做。”卫明枝一喜:“是什么?”她做了是不是就可以从此与他一别两宽?“那件事情是,九公主在北齐可以过得平安开心。”他缓缓地道。卫明枝闻言微怔,紧跟着面浮愠色。因为她意识到,她好像被人耍了。这个人不管怎样都不肯与她说实话!“你不娶我我才会开心!”她气呼呼地说完这句话,擦过他身前,大步地往院外走了。庭院里瞬时没了声响。广宁王还是最初的自持模样,只是薄唇微抿着,看起来心中藏事,还是叫人颇为苦恼的那种烦心事。没一会儿,绯红的身影又从院门口折返回来。卫明枝看起来有点尴尬,慢腾腾地折到广宁王跟前,斗争许久才吞吞吐吐地问:“青荇,就是,从南卫陪我来这里的侍女,她现在在哪儿?”初来乍到全是陌生的地方,连个路都摸不清楚。何况昨夜广宁王把下人们都遣得远远地,她一出院门别说人影了,连会动的活物都没有。广宁王闻声回神,安抚道:“已给她置好住处,是九公主今后在王府里的院子,九公主的嫁妆昨日也一并送进到那里去了。”“这样呀。”她用脚尖刨土,眼眸也低垂着。心里忽然有点难过——身边当真是没有一点熟悉的物事了,吃穿住行全都依附于一个对她不知存何心思的男人。这便是远离故土的和亲公主的宿命么?也太可怜了。广宁王仿佛觉察到了她的低落,从树荫底下走出来,静站未几,他倏忽从袖中摸出一串叮啷作响的钥匙递到她眼前。卫明枝心中思绪被他打断,“做什么?”“这是府中金库、账房、还有上京城中我名下所有铺面庄子的钥匙,九公主若有什么想要的,只管买来便是。”卫明枝震愕得一时不能回神。见她不动,广宁王亲自把钥匙放入她手中,复温声道:“这几日九公主尚未熟悉王府,最好不要独自乱跑,以免迷路。若觉憋闷,待会儿我与你画一张府中地图,想是会好一些。”“你……”“怎么?”卫明枝呆呆地摇摇头。原来还以为他不喜欢她,可他如今的举动又算怎么回事?但卫明枝很清楚这话问出口会把本就复杂的情况越搅越乱;而且就算问出口,他也多半不会回答。只把话好忍在喉中。广宁王等许久没听见她出声,便继续叮嘱道:“还有,这段时日应当会有很多上京城中高官的妇人上门来,九公主若是不想见,不必勉强,直接令人回绝就可以了。”卫明枝还是没说话。广宁王只好轻轻地问她:“可记得了?”她沉重地“唔”了一个鼻音,眼睛却是古怪又警惕地打量着他的脸。-用过早膳后,卫明枝见到了兴高采烈的青荇。卫明枝问她为什么高兴。青荇道:“主子还未看见您在府中的院子吧?”自然未曾瞧见,昨日她一入府便被送入了新房,今早才从那里头出来。卫明枝猜测道:“那院子很漂亮吗?”青荇故作神秘:“主子去看看就知道了!”卫明枝便与她一道走出厅门。广宁王在陪卫明枝用过早膳后便去忙他自个儿的事务了,只嘱咐她等青荇来领、亦或是叫厅中婢女带她去她嫁妆所在的院子。卫明枝选择了前者。两个人一路穿过假山石道,来到一座雅致玲珑的院落跟前。“雪院。”卫明枝望着院门上方的牌匾,把上头的字给念了出来。甫一入院,她便被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给震止在原地——这院子像极了粹雪斋。前后.庭被主屋隔开,前庭的左右栽了几株银桂,主屋飞檐陡峭,檐下还悬了一支十分精巧的飞燕玉风铃。但也略有不同,比如那几株银桂树,在这里就被换成了白玉兰,而且这个天儿,白玉兰正当花期,满院子的花开得婉约动人,好似落在枝头的几滴雪。大约是北地不适合银桂树生长,所以只好挑了颜色相近的树。卫明枝脑子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她糊里糊涂地推开主屋的门,房内陈设布置竟也与她在粹雪斋的主殿相似:桌椅上镂的祥云,屏风锦画,再后的美人榻,美人榻旁的木窗,以及床榻层层叠叠的素色软烟罗帐子。伸手拨开床帐,映入眼帘的便是绣着海棠花的被褥和枕头。卫明枝细细地一数枕头上的花数,不多不少正好七朵,且形态也和她在粹雪斋的枕头挑不出分毫的差别。她只觉得心跳急促不止。她从来没料到广宁王居然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可,大致的布局陈设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枕头的细节都如此相合?要说是大体的院子情况还能从一般的宫人口中了解到,主殿内的模样也能从盼夏他们的口里探听到,可……床榻是何其私密的地方?她早吩咐过那处不许人乱动,因而这么些年来,就连盼夏寻常给她收拾寝殿时也不会轻易撩开帐子,遑论一般的宫人?更别说她这枕头还有她自己的烙印——当初学女红,她拿它做了试验品,在七朵海棠花中央绣了一小坨乱七八糟的图案。而这里的枕头,也有!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卫明枝缓缓地躺倒在床榻上,抱起那枕头不住地揉搓着。她的眼眸避无可避地映入顶头素色的、好似青空的床帐,嘴里也忽而无意识地呢喃出两个字。“无,词。”是了,无词是唯一的例外。他曾在她榻上躺了那样久的时间,必定把所有的东西都看光了。那这枕头……也不对,无词怎么可能会把她床榻里的秘密告知旁人呢?他虽然对她百般依顺,可浑身还是长满倒刺的,莫说旁人从他口里探听她的秘密,就算是想从他口中得到一般的消息,也不甚容易,不然他前世也不可能在以收集秘要、除奸刑讯为要务的内卫里搅弄风雨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地方是他亲手布置的。而能张罗布置这个地方的人,只有广宁王。无词和广宁王,什么关系?又联想到先前广宁王种种奇怪的作为,卫明枝再也坐不住了,扔下枕头便急匆匆地从主屋里奔出去。青荇候在门外,见她出来还颇是高兴:“主子可满意?”卫明枝来不及回答,急问:“广宁王在哪?我要见他!”第58章 答案广宁王在书房里。卫明枝被府上侍婢领过去的时候, 书房门口正守着一个管事模样的老人家。她还没来得及作声,遥遥见她到来的老管事已然认出了她的身份,十足恭敬地躬身给她问礼:“王妃。”卫明枝乍一听这称呼还格外地别扭, 但仍是受下了:“你们王爷是不是在那里边?”“王爷正在书房里参禅,早已吩咐等闲不可打扰,王妃您且先回罢, 待王爷出来,小人自会禀报。”“参禅?”卫明枝惊讶地重复了一声。她从来不知道广宁王还有这个喜好。原来他所谓的“事务”就是这个?“正是。”老管事点头道,“当年夫人本就是笃信佛法的, 夫人落发出家后, 王爷也并未摒弃这一习惯。后来王爷身患眼疾、体况愈下,辞去诸事静养在府中, 也就多出时间来每日参禅了。”“那, 那劳烦您等他出来以后告知他一声,我曾来找过他。”老管事微笑应是。卫明枝便按耐下满腔急虑, 预备打道返回,谁知她刚要转身, 书房的门便开了, 身着水色长衫的广宁王出现在门口。“王爷。”老管事反应很快地垂首问安。卫明枝愣了一瞬, 也紧跟着道:“广宁王。”门口的人微颔首,问道:“九公主有事?”“嗯,对。”“那便进来罢。”他言罢侧了侧身。卫明枝不疑有他, 径直几步上前,经过老管事时竟瞧见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她心觉奇怪, 但心里对不久前生出的推断更是急于要个答案,便没多问,提着繁复的裙摆就钻进了书房中。广宁王的书房很干净简单, 西墙前摆着一个又高又宽的书架、架子上古籍典册应有尽有,只是好像经久未被翻动,那些书册都落了一层灰——应当是因为他几年前突然眼盲,再也无法翻阅纸墨注解的缘故。而且也能瞧出来,广宁王很是不喜外人进入他的书房:否则若有婢女打理,这些书册也不会落满灰尘。卫明枝好似有点明白方才进门时,守门的老管事为何会露出那般神色了。身后的广宁王适时已经阖上书房的门,走到她身后:“九公主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与我说了。”卫明枝转身,见他就在自己身后两步之处,不禁往后再退了一点才张口,但嘴唇张合半天,却怎么也蹦不出来一个字。要直接问他认不认识无词吗?可就从先前的作为来看,他好像不会如实回答的。要她忍下,却也困难。一年没见那个人了,本来在出嫁前夜埋旧物的时候,她还在想,既然事已成定局、干脆再也不要想起他。这一路上她也以为自己把旧事撇得干干净净了,想起来前世、想起来在南卫的那段日子,都觉得好像一场大梦。可事到她如今才发现,那只是她没有他丁点消息时的无计可施之举、又或者说是意气之举?“九公主?”卫明枝闻声收回满腔杂绪,咬咬牙,最终问出口:“你,认不认识无词?”面前的人像是僵住了,又像是在思考回忆。他的眼睛蒙着一层白绫,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被遮掩了大半。过了好久,广宁王才不咸不淡地问:“九公主何故有此一问?”自然是因为枕头上那个乌七八糟的小图案。卫明枝心道,可她存了分心眼,没说出来:无词当初肯定不知道那图案是她胡乱绣上去的,所以这回才会被她依此揪出破绽。现在还不能确定他和广宁王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若是叫他知道这个秘密,想要把他找出来就更难了。是以卫明枝含糊地道:“就是,一种直觉。你还没回答我呢。”“不认识。”他道,“我倒还想问问,这人是谁?竟叫九公主如此挂心。”卫明枝觉得他在说谎。从在北齐与他相见的第一面开始,他的举止就非常奇怪。虽然还是挺好说话的,但给她的感觉简直与在南卫见识过的那个广宁王天差地别,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两个人?仿佛被这个字词点醒,卫明枝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一个分外荒诞的念头。她抬眼,直愣愣地盯着眼前人。身量相似,肤色相近,而且眼上覆了那样宽的一条白绫,能外露的部分极少,最有特点的眼睛都被全部盖住了……若真是如她所想,那么先前发生的一切古怪都有了解释:他为什么对她好,为什么能布置出与粹雪斋一般无二的院子等等。卫明枝深吸口气,用指甲掐刺掌心才勉强平复回心绪。她斟酌一番,道:“我以前看了很多话本,原本是想从那里头吸取教训,来对付一个人的。他就是那个人。”回答间,她紧紧地盯着前方的男人,可他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动作。她便又试探着道:“我看的那些江湖话本中,最常提起的便是‘易容变声之术’,你说,这个世上真有这种异术吗?”“兴许。”广宁王说着迈步走到了书架前的书桌旁,慢条斯理地叠起桌上的一张纸。他这会儿背对着她,卫明枝不甘心地绕到他面前:“想起来我们见面这么久,还未曾叙过旧,当初在南卫年夜宴上发生的事情可是叫我记忆犹新哪。”广宁王手一顿,“那夜未料到九公主酒量浅。”“我记得当时你还抱着一只白猫,那猫儿如今还在王府中吗?”广宁王把叠好的纸张捏在手里,“自是在的。九公主要是喜欢,回头我令人把它抱给你。”“那我先多谢你。”卫明枝客套一句,继续旁敲侧击,“既然要养它,肯定要知道它的习性,养那猫儿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定期叫下人给它修剪指甲,别被抓伤便是了。”“它年幼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什么故事吗?”“故事?”卫明枝轻咳一声:“比如,同哪只猫打架、抢鱼吃……”广宁王默了默,“约莫有的罢,但王府中的猫向来有专人照看,不太经常发生这种事情。九公主若感兴趣,改日可以亲自问问照看它的人。”按照南卫所见时,广宁王的说法却是“它小时候经常在猫群里受欺负”。如此前后不一,不是她猜对了,就是广宁王记性太差。而后者的可能性,可以不计。卫明枝双眼发亮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忽见他抬手把那叠好的纸张递过来。“这是府中的布局图,九公主这些时日好生记一下。”卫明枝把纸张接过,展开,清晰明了的王府地图就展露出来。她暗叹,饶是再愚笨之人,凭借此图都不会在王府里迷路。又想,他究竟是有多小看她。但心中早因十之八.九的猜测松快欢悦,因此她毫无负担地便把图纸收拢入袖,还道:“我记得了。”话音一落,她倏忽又扶着他的左肩膀、踮脚凑近看他左耳。手底下的身子有些紧绷,但她分毫不管,只眯眼探看,很快便找见了她想瞧见的东西——耳后的小痣。她犹记得那日醉酒醒来后,瞧见的无词被日光照得通红的耳后根,便生了这样一个标记。如今得见,她心下大定,心情既高兴激荡,又有几分幽怨,可前者到底还是短暂地战胜了后者。卫明枝于是更得寸进尺,整个人几乎要挂在他身上,胡编乱造道:“你脑袋后边有脏东西,我给你取下来。”广宁王站在原地如同松木一般,不避也不动,任她折腾。过一会儿,忽闻耳畔一声轻呼,他便下意识扶住她,“怎么了?”“血,你肩膀渗血了!”身前的人忙忙退开,手忙脚乱地想扶他,“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伤,你感觉怎么样?”广宁王按止住她:“无碍,你先出去。”卫明枝见他不慌不乱,稍微镇定了些,也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房间。门外的老管事还守着。卫明枝跨出门后没有离开,反而是与那老管事一并候在书房门前。她问:“你们家王爷是何时受的伤?”“这……”老管事对她进书房之事本就心存惊诧,闻她所问更是惊愕不止,磨蹭半天也不曾解释。卫明枝便心下明了,这必是一桩机密。此刻她心头真是有万般疑惑。广宁王突然换了个人,那么谁真谁假?无词对她隐瞒身份,想必他的真实身份并非广宁王,否则与她直言并无不妥。那先前在南卫的那个“广宁王”又去了何处?王府中广宁王的亲信莫非没有发现这件大事?还是早有安排?此事北齐皇帝可知?且无词在南卫时并没有丝毫参禅礼佛的倾向,也明确说过“不信鬼神”,那他现在每日的参禅借口就不攻自破了,所谓掩盖之下必有图谋,他在图谋什么?把她娶来北齐,却又遮她视线,他许是不欲她搅进乱事里,这也许可以侧面说明他所图之事必定危险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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