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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追夫手札(重生)》TXT全集下载_16(1 / 1)

无词把六枝梅接过,继续催她回殿。卫明枝心头颇不是滋味,虽也知道他是好意,但就是拧巴地站在雪地里不动:“你不高兴?”“不是。”他道,“但殿下身体安然,我会更高兴。”卫明枝被他说得半垂下脑袋,耳边只闻“吱呀”的开门声,紧接着便有人影站到了她身前。那人把她冻得指节发白的手拿开,取过她手里的纸伞,温声与她说:“我送殿下回去。”第46章 雪地入冬以来, 粹雪斋的殿里昼夜都燃着银骨炭,甫一进门,便觉温暖如春。无词站在殿门边把纸伞上头的雪抖落, 而后收好伞把它竖放在了回廊边。“殿下去炉子边好生烤一烤。”他说完这句话就要给她阖上门,却被卫明枝眼疾手快地扯住:“你进来陪我!”说罢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她揪着他袖子便把人强硬地扯了进殿。满室都是暖融融的, 炉子边上尤甚。卫明枝烤了没一会儿,额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这下她要挪去离火炉较远的美人榻上无词也没拦着。她上榻后还把榻旁的木窗开了一条小缝, 在寒风灌进来的同时飞快地往外瞥一眼:“天已经亮起来了, 这雪应该过不久就能停。”无词不咸不淡地附和:“如此甚好。”她继续说:“等雪停之后,我们去雪地上, 我跳舞给你看。”无词的手便一顿, 反应过来这句话里头的重点,他敛眉劝道:“在这殿里跳就很好。”“不好。”卫明枝据理力争, “我的舞衣是白颜色的,就是要在雪地上跳才好看。”“等到年夜宴时, 殿下也只能在大殿里跳舞。”“所以我才想把最漂亮的一支舞跳给你看呀。”这一句彻底把无词给堵得哑口无言, 他静默良久, 抬眸望她,复与她打商量:“我们在寝殿里铺一层白毯子好不好?”“可雪地上还有树,树枝上还有雪, 比白毯子漂亮多了。”见他迟迟不吭声,卫明枝不禁心里暗道这人真比母妃还古板, 又想了想,她干脆从美人榻上翻下来,坐到他身侧, 紧紧抱住他的右臂,就差没摇两摇:“你想呀,我从小习武的,底子好得不得了,这么多年我连大病都没怎么生过,不过就是在雪地里跳一支舞,用不了多久的。”眼见他神色略有松动,卫明枝趁热打铁:“何况我就把狐裘放在脚边,等跳完立即穿上不就得了?”见无词侧眸瞧过来,她便倒在他肩头,语气难掩希冀:“你记不记得春猎的那时候,我与你说过我跳舞比我八姊好看?我就是想跳一支最漂亮的舞。”这应当没有人能抵得住。无词心想。所以他抵不住也是正常的。-傍午时刻,雪停了,粹雪斋后.庭的宫人们全都被遣去了前庭。无词靠在廊柱旁,眺望着空空荡荡的庭院。庭下栽种的几株桂树都盖了满头白雪,有好些枝条还不堪重负地被积雪压弯了腰。石板上更是茫白一片,残留着一串他来时踩出的脚印。适时,对面的廊上墙脚处忽然冒出一片茶白色的裙角。紧接着,一道人影便缓缓、缓缓地自墙后露了出来。那是他心头最为漂亮动人的姑娘。这个姑娘初见时一袭红衣,骄阳似的,眉眼灵动不可方物;而今裹着狐裘衣、露出茶白裙,仍然是明艳不减。她仿佛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额上贴了一片火焰般的梅花花钿,口脂也是朱红颜色,衬得肤色更是白皙雪腻,好似话本里的小仙子。小仙子捧着暖炉,一脚深一脚浅地踏过雪色走到他跟前,嘴角扬着,心情很好的模样。“你帮我拿着这个,还有我的狐裘。”无词接过那暖炉,见她解开裘衣系带,露出里头的白舞裳——衣料轻软、宛如云烟。本该是夏日的装束。他神色深了几分:“我以为这舞衣就算比冬衣薄,也薄果果不了许多。”“你都答应我了。”卫明枝三两下解好带子,飞快地把狐裘塞到他臂弯里,忙退出几步离他远了些,警惕地瞅着他,道,“你现在想反悔也迟了。”“没有反悔。”她这才松口气,慢悠悠地退到雪地正中,站定后仰首,眉眼带傲地对他道:“我今日要跳的这支白纻舞,是颂扬太平盛世、海清河晏的。”说完,茶白的长袖便翩然落地,与积雪几乎要融为一道。他向来只见过她穿着红衣舞枪弄剑的骄然模样,如今骤一见那婀娜身姿、如水般柔软的白袖,心中竟漫上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明明他从前是最不喜那些千娇百媚的舞姬近身的,还不喜那些工序繁复、味道浸人的香料……可纵有万般的不喜,一旦放到她的身上,便全然化作绕指的柔意,生生叫人难以抵抗。这真是天底下最叫人费解的东西。雪地上,令他不得其解的姑娘长袖几转,仿若流风回雪,最后陡然收顿。一舞已毕。无词强自回过神,上前给她披好狐裘,不要她问,便一面给她系着带子一面夸赞道:“殿下这舞真是回雪飘飖,人间之物类无可比。”卫明枝被他夸得喜不自胜,手里被塞了暖炉还飘飘然地、没回过味儿来。又闻身前之人低声道:“只是我有点好奇。”“嗯?什么?”他仔细地瞧着她唇上的朱红之色,不急不缓地问道:“女儿家这口脂,若是被不小心吃了会如何?”卫明枝虚虚地抚了抚自个儿的唇,认真地思考少顷,答道:“寻常来说是不会被吃的,若真有那般不当心,也没什么大害……反正我今日涂的这个,是用花瓣和果子制的,店家说能吃,吃起来还有股甜味儿呢。”“如此……”他沉吟一声,卫明枝还想问问他怎么忽然会提这种问题,下一瞬便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到了他的怀中。略带凉意的手轻捏着她下巴,她不由自主地微仰起头,随即男子的阴影便覆盖下来。唇齿相缠。今日的无词与以往又有些不一样,既不是轻柔缠绵,也不是深重酥烫,而是两者兼有之,闻她喘气颇急便缓下动作轻轻磨着,见她回过气来又重重地吻入。简直叫人难以招架。直到听见手中暖炉掉在雪地上发出的闷闷声响,卫明枝才找回点神智,咬了他一口把他推开。“你,你好歹停一停……”她羞恼地抿唇,却听他也气息不甚平稳、声音低哑地道:“忍不住。”卫明枝勉自抬眼瞧去,就见素日矜冷阴戾的那人,眸里满是深晦滟色,唇上还染了她的口脂、以至于媚红无比,配上那张最合她心意的俊俏脸庞,实在是勾魂夺魄。这应当没有人能抵得住。卫明枝心想。所以她脑子一热便把他推倒在雪地上,覆上去又抱着他的唇啃了起来。本该是寒冷的冬日,她却热汗直冒,仿佛被火炉炙烤着一般。身下之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缠昵了不知有多久,她许是蹭到了什么地方,忽闻他闷哼一声,所有的动作便全数僵止住。卫明枝被他吓了一跳,不敢再动,张开眼、撑起脑袋紧张地盯着他:“你怎么了?”他阖着双眸,喉头动了动,“没事。”卫明枝不信,想爬起身仔细瞧瞧,腰身却被他扣得紧紧地,动弹不得。“你松一下手。”无词恍若未闻,闭着眼动也不动。她劝道:“雪地很冷的,这样躺着对身体不好。”他的眸子于是睁开一条缝:“冷才好。”还不等她瞧清内里情绪,便又闭上了。卫明枝眼见此人油盐不进,索性也不劝了,把全身重量都摊在他身上,脑袋也压在他肩头。簌簌冬风过,天地寂无声。但有人显然是耐不住这般寂寞的——“你到底怎么了呀?”“我穿得这么厚你不觉得重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起来?”……终于在她问出第十个问题的时候,无词把眼眸睁开了,慢条斯理地扶着怀里的人撑坐起身。卫明枝往他身下一望,躺了这么久,他身下的积雪早就被透过衣裳的热意融成一滩水了。他的衣背也是湿淋淋地。卫明枝气不打一处来:“你看,我就叫你快点起来的吧?现在好了,衣裳全湿了!”说着就要解下狐裘给他,却被他摁住手。“我回去换。”第47章 年前年前在各宫开始大扫除的日子里, 姝美人产下了十一公主。本就临近天下大庆的节日,如今更是喜上添喜。宫库里的珍品贡品流水似的往姝美人的寝宫中送去,不仅如此, 圣上还大笔一挥给她提了位份,是为“姝嫔”。这下后宫的妃嫔们哪还能坐得住?自也是讲讲究究地挑了礼品给这位新晋的贵人送去。卫明枝遴选半天,最终筛出来一小筐小孩子家喜欢的玩意儿, 亲自给姝嫔送了上门。她还在姝嫔的寝宫中见着了那个小她一轮有多的幼妹:襁褓中的小公主皱巴巴、红彤彤地,连眼睛都没能睁开,小小的一团实在是令人不敢触碰。而这段时间, 不仅是宫内, 宫外也来了许多新客:听说几位侯爷已经陆续携家眷落脚在京都驿馆里了,卫京城的守戒更随之严格起来。除夕前两日, 卫明枝带着容妃的书信出了一趟宫。去的自然是她外祖家。她的舅父舅母不久前已从江南返家, 因此近来容小世子都十足安分地呆在府里。卫明枝一进门、没走几步就碰见了他。但见那容小世子着一身绀蓝色衣袍、头发高高束起,正在石屏前鬼鬼祟祟地张望着什么。卫明枝扭头往他张望的地方瞧去, 正是府门的方向。“那儿有什么好看的吗?”容小世子咳一声,肃直身体, 倚靠在石屏边上, 朝她勾勾手指头。卫明枝走近两步, 闻他问:“门口的老管家走了没?”老管家?卫明枝不晓得他具体指的谁,但想了想方才进门所见,还是道:“门口确实还守着一个灰白胡子的老头。”“啧, 大冬天的,他都不嫌冷么!”“怎么, 那位管家是专门来防你出府的不成?”“可不是么。”容小世子像是被提及伤心事的模样,叹了口气,“这一年我爹不在府里, 我倒还逍遥,可他一回来,好家伙,我做过的旧账不论大小全都被翻了出来,过年过节的,还要被禁足。”卫明枝将心比心:“大冬天的禁足,也没那么难捱吧?我还嫌外头冷呢。”“你不懂。”他左右看看,凑近朝她道,“就今儿一大早,我听人说那北齐的使节已经领着队伍到了驿馆呢,现在这时候,北齐的人应当刚好进宫面圣,路边蹲着说不准能碰上。”“你……出门就是想去看北齐使节?北齐使节有什么好看的?”容小世子故作神秘地摇摇头:“错了,不是北齐使节好看,是北齐使节带的人好看。”“这是何意啊?”“今年北齐随行使节到咱们京都的,不仅有美人珍宝,还有一位他们的异姓王。”卫明枝恍然:“你想看美人?”“我是想看那异姓王!”容小世子被气到了,也不再故弄玄虚,竹筒倒豆子一般给她和盘托出:“你也知道北齐与我们大卫不一样,从来不封异姓王侯,那你说,这北齐新帝一登基便封赏的、有史以来第一位异姓王,不值得看一看吗?”“这倒是挺稀奇。”“稀奇的不止这个。传言那异姓王在辅佐新帝登位的时候瞎了一双眼睛,所以他被封王后便不再过问朝事,但是,就是这个目不能视物的异姓王,却要随使节同行南下来我卫京城,你说这是为何?我总觉得里头大有文章。”卫明枝被他说得静默片时,“这的确有些问题,不过朝中的大臣见识过的东西比我们多多了,应当都会留心。”“话是这样说。”容小世子一手搔了搔后脑勺,“但我就是心痒。”“你还是花心思把我舅父舅母给应付好才是正经。”卫明枝劝告罢,背着手往正厅走去。在容国公府用完午膳,把家书交给老容国公后,她准备打道回宫。只是临行前,容小世子还是没有把她舅父“禁足”的惩罚给撬松口。真真是有几分可怜。-粹雪斋前庭的银桂树旁,无词正在堆土。早晨的雪还没化,于地上铺了薄薄一层,他所在附近的地方倒被清扫得挺干净。卫明枝跨过门槛瞧见这副情形,想也不想便站到了他的身后:“你在做什么?”“埋东西。”他头也不抬地答道。卫明枝这才留意到,他手旁的银桂底下确乎是摆着一柄小铲子的。由是她蹲到他身边,“我帮你一起,不过你埋的是什么东西呀?”边说边挽起袖子。“这土又冷又脏,殿下不必帮忙。”无词三两下把土按实,没叫她寻得机会动手。卫明枝见他取出帕子将手擦干净,而后又用干净的手虚扶着她站起身:“外头风大,殿下快回房里去。”“你还没告诉我你埋的是什么东西呢。”她一动不动。无词瞧着她,静了静道:“带不走,却很珍贵的东西。”卫明枝却没听完,全副心神都被他的前半句话给吸引了去:他好似要走了。也是,就快过年了,他本来也对她说过,年后就会离开。她没再多说什么,随意嘱咐一句“你也别吹冷风了”,便魂不守舍地转身入殿。殿内满室暖意。卫明枝除下狐裘和靴子,直直地躺在屏风侧的绒毯地上。身下的毯子是上回经由无词“在寝殿里铺一层白毯”类比雪的提醒铺上去的。这些天,在白绒毯上练舞确实比寻常要有意境得多,但她现下一点没有这等风雅心思。正心烦意乱着,殿门倏地被扣响。卫明枝以为是盼夏,头也不转便应了声“进”。木门被打开,人踩在绒毯上朝她走近的悉索动静微不可闻。那人仿佛绕过了木刻屏风,声音幽幽地响起来:“殿下如何能躺在地上?”这是……卫明枝一个激灵,赶忙从绒毯上坐起,昂首一望,来的人果不其然是无词。“你,你手不是脏了吗?我还以为你烧热水洗手去了。”“我往日没看见时,殿下都是睡在地上的?”卫明枝垂下脑袋,心虚道:“不是的,只是,只是有时候练舞练累了,图方便就在地上躺一会。”她说着揪了揪白毯上厚重的绒毛,“而且这毯子这么厚,又不冷。”“寒气一时半刻难以察觉,何况还有湿气,睡久了对身子不利。”“我知道啦。”无词闻言才从容不迫地坐到她身畔,“我见殿下方才心情不好。”卫明枝把头抵到他左肩膀上,也不解释,只慢悠悠地捉住他搭在膝上的手,下一刻便被他手的温度给冻得惊了一惊,“怎么这么冷?”他便立即把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用冷水洗的,殿下不要碰了。”卫明枝起先一愣,很快愠恼不已:“就这样你还每天管我冷不冷?你都不管管你自己!”“我与殿下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都一样。”她不由分说便又把他的手攥进手里,给他仔细地暖着,觉察到他要抽开的动作就攥得更紧,“不许动!”好半晌,待无词的手重新暖热起来,她才松开,好整以暇地问:“你还记不记得,初初见面时,你答应了我一个条件?”“嗯。”感觉到有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卫明枝也没看回去,接着道:“适才,我想好条件了。”“是什么?”她吸口气,郑重道:“我要你保护、照顾好自己,如果你不懂得怎么做,那就……照你平日对我的办法来,然后平平安安地回来找我。”第48章 除夕除夕当日寅时, 卫明枝被盼夏唤了起身。照卫皇宫历来的习俗,后宫的妃嫔公主皆要在这日清早前去宫中的佛堂拈香行礼,以求来年国家风调雨顺、圣上龙体安康。冬日的天本就亮得晚, 因此卫明枝出门时,四周还沉没在一派幽黑之中,唯能听见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过树枝屋檐, 带起三两凄厉之声。走近佛堂,能望见那外头已聚着不少妃嫔,皇后立于佛堂门前的石阶之上, 被身后透出的亮黄烛光照得浑身都似镶着金边。再等几刻, 见人也来得差不多了,皇后把被婢女搀扶着的手抽.出来, 端庄站直, 清清嗓子说了好些场面话。话毕未几,闻得堂中木鱼敲响, 她便带头进入佛堂,净手焚香。卫明枝几乎是最后进去的。佛堂里的金身佛像慈祥又庄严, 案上的香炉里, 白烟飘旋而升, 袅袅缕缕,更为眼前景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肃穆。案旁的礼官敲了几声木鱼,卫明枝便伴着这“笃笃”之音点燃了手里的三支高香, 待那木鱼声尽,她就捧着香朝佛像的方向拜了三拜。佛祖若真有灵, 应当会明眼保佑乱臣贼子尽数伏诛、也会保佑卫国百年昌荣的。行完三礼,她上前将手中的高香全都插.进了炉子的香灰之中。跨出佛堂门槛,外头的天色还是黑漆漆地, 天边连一丝鱼肚白都不见。一路行回粹雪斋,前庭里,小饺子正领着无词等人打着灯笼铺芝麻秸。眼瞧卫明枝出现在大门口,小饺子高声给她问了句安,而后赶忙劝道:“主子您且站在门边等一会儿,这芝麻秸就快铺好了,待会您第一个踩着它进门,也能图个吉祥!”卫明枝闻言顿住脚步,把手塞进袖里、倚在门框边上向他道:“成,我不急,你们慢慢铺。”“好嘞!”踩岁也是宫中固有的习俗之一。没叫她多等,不过半刻,前庭的石板地上就被铺了一道由芝麻秸搭成的路。卫明枝接过盼夏递来的灯笼,在庭子内众人的注目下迈出一只脚。脚下的芝麻秸很快在寂静的冬日早晨里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响。走到殿门前她驻足,转过身子,朝庭内站着的人道:“我也踩完了,你们想讨吉利的自个儿紧着点,莫要闹出太大动静。”说罢便推门进了殿。刚阖上门,隔着门板她就听见了外头颇为杂乱响亮的踩岁声,还伴着下人们窃窃的说话嬉闹。真有几分春日将至的和暖味道。午膳是在容妃处用的。许是受了那回卫明枝一通坚决之语的影响,容妃早也不再提及内侍之事来自找不快,这般所为想是也有信任的意思在里头,不论如何,母女两人的一番相处倒也还算融洽。用过午膳后不久,盼夏便催着卫明枝拾掇打扮起来。又是沐浴净身,又是盘髻戴簪,最后还要细细地装点,这阵忙活下来,殿外的天色又快要擦黑。卫明枝最后穿好舞衣、裹好狐裘,抱着暖炉从殿中出门果果,已到了打灯笼的时辰。今夜的宴席在太和殿中举行。因要接见外臣之故,后宫的妃嫔们、除了皇后,都未能参与其中。两位公主被圣上安排献舞,这夜破例得到了席位。太和殿往常算是圣上处理政务的地方,从粹雪斋过去颇要费些脚程。卫明枝走到半路身体已然发了热,不由就想解开狐裘带子散散热意,她一面解还一面抬头望了眼天:“现在才申时,献舞不得等到酉戌的时辰去?”斜前方提灯笼的盼夏安慰她:“主子宽心,侧殿必定已经备好了吃食,不会饿着您的。”“我又不担心这个。”她唉声叹气,满脸惋惜,“我想的是,北齐使节献礼肯定在夜宴最前头的时候,我在侧殿却看不见,这也太可惜了。”“无非是些明珠玉器、美人舞姬,殿下瞧不见也算不上大憾。”一侧的无词清冷道。“话虽这样说。”卫明枝把狐裘稍敞开点,感受到凉意才继续,“可我还挺想早些见见那北齐来的广宁王呀。”不日前出宫从容小世子嘴里听到那异姓王的传闻,她回来后还好生打听过——那异姓王封号“广宁”,确乎是个瞎子不假。虽然那日她曾劝说容小世子“顾好家中之事才是正经”,但她也确实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朝中大事自有父皇老臣看顾,那广宁王的来意她不甚清楚也没本事深究,所以她只是纯粹地好奇那广宁王的模样。“殿下想见他?”无词的语气微微古怪。卫明枝被他这话牵回神思,似想到什么,立即与他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只是觉得稀奇,毕竟那人可是北齐的第一位异姓王呢。”“我自是知晓殿下没有别的意思。”他说完这么一句话,便没再开口。卫明枝观他神色,好似藏着几许莫明的复杂,细一瞧又好似什么都没有了。这人心中所想真是忒难令人看明白。有感间,忽闻盼夏轻咳一声,提醒道:“主子,到了。”卫明枝这才收回眸光。他们所到的,是太和殿的偏殿。因角度局限,这处并不能瞧见正殿的光景,自然也无法瞧见此时那正殿之中到底来了多少人、那些人又带了什么宝贝。偏殿门前正候着两个太监,二人一见卫明枝就都恭敬地迎上前:“九殿下,一路辛苦,八殿下早您一步过来,正候在偏殿内呢,您也请吧。”卫明枝朝他们略一颔首,领着人步子不停地跨入偏殿。偏殿属实不大,一进门她就与座上啖茶的卫明琅对了个满眼。卫明琅额上贴着翠钿,晶点闪闪,着的是一袭艾青色的霓裳,妆容极是清雅脱俗。卫明枝打量她几眼,给她行了个礼:“八姊。”“九妹妹。”两个人都没有要与对方攀谈的心思,卫明枝行完礼便挑了个离她较远的座儿,径直上前坐下,还吩咐跟在她身后的盼夏与无词也找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来。她扫了眼手边案上的盘盘吃食:香酥煎饺、银耳粥、梅花饼、核桃蘸……看起来滋味都不错。正要叫身边之人用食,耳畔突有女子细软的声音传来:“寻香,你也坐下吧。”卫明枝扭头一望,却是卫明琅在嘱咐她身旁站着伺候的婢女落座。她也不多看,齐了齐木箸,伸手夹起一个煎饺放入口中:皮脆肉香、叫人满口生津。无词应当也能尝到其中的一丝香味的。于是她轻拍桌案,又吩咐道:“你们一路随我过来都没吃东西,大过年的也不必讲究那么多了,去找双筷子来,与我一同用膳。”第49章 夜宴一顿饭吃得分外缓慢。殿门外的天色已从昏暗变为了墨黑。不远外正殿的丝竹管弦的声音早在几人用膳的时候就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想是大宴正式开场了。吃饱喝足, 卫明枝趴在木案上半眯着眼,小口地啜着冒热气的清茶。盼夏收拾完桌子坐到她对侧,托腮看她几眼, 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银盒:“主子,口脂全都被吃掉了,该补补。”卫明枝正咽茶, 猛一听得这似曾相识的话语,一股热气当头,一个不慎便被狠狠地呛着了。“殿下?”她勉强地顺口气, 一手掩唇又咳了几声, 眸子略微湿润地望了无词一眼,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盼夏起身给她拍背, 边拍还边小声地道:“主子怎么如此不小心?”卫明枝再不敢看无词, 慌忙收回目光,好一会儿, 待咳嗽完全止住,盼夏才蹲到她身侧, 打开银盒给她涂抹颜色秾艳的口脂。这边在忙活, 卫明琅那处也不平静——守在侧殿外头的太监适时急急地入殿, 哈腰对她道:“八殿下,宴上的戏就快完了,下一个就是您, 您快些随老奴来吧。”卫明枝抿着口脂朝她望去,只瞧见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再下一个就是她。这样想着, 卫明枝从凳子上站起来,又是抻手又是转腰,好歹是把身子给活动开了。不出所料未过一刻钟, 先前那传唤卫明琅的太监又疾步进殿,点头哈腰地请道:“九殿下,下一个到您了,还请随老奴来。”卫明枝礼貌地应他,临行前没忘记朝座上的盼夏与无词挥挥手,“外边天冷,你们别乱逛,快些回粹雪斋吧。”说罢便跟上带路的老太监,跨出偏殿,绕行到太和殿主殿的门外。二人所站之处也不是殿门正前方的位置,而是门侧,因此卫明枝并不能瞧见殿内的景色,只能清晰地听见从殿内传出的霓裳羽衣曲、宾客们混杂的谈话声和觥筹交错的清脆声响。乐声渐弱。紧接着门内有掌事宫女走出来,给她行礼:“九殿下,请。”卫明枝利索地解下身上的狐裘递给她:“你将我的衣裳放到我的位子上去。”“奴婢省得了。”得到回应,卫明枝也不再耽搁时间,双手交叠于腹前,脑袋半低,便以一个格外规矩有礼的仪态姗姗地迈入太和殿的主殿。只一进门,双耳旁的交谈声音都低弱不少。她保持着仪态,一时也无法张望四周究竟都坐了些什么人、那稀奇的广宁王又在何处,娉娉婷婷地小步前行时,大殿之上跟着响起了太监的高喝之声:“九公主,献,白纻之舞!”这话音方落,殿上便荡开了波纹般的琴音。卫明枝在大殿中央站定,深吸口气,忆起往常的舞步,面上也缓缓漫开笑意,水袖一舒一展,和着古琴之声悠悠旋身起舞。这支舞她跳得很是认真,不同于那日在雪地上一般率性洒脱、满心满眼只想着看观舞之人的反应——这回她心无旁骛,踏着琴音分毫不敢出错。一舞既毕,水袖拢来,卫明枝缓口气,朝殿上最高之位俯身恭祝道:“此舞颂的是太平盛世,唯愿我卫国时和岁丰、人寿年丰,更愿四海波平、千里同风。”高位上的卫皇一连道了几个“好”字,“皇儿能有此心意,孤甚是欣慰。”卫明枝又朝高位俯身,复交叠着双手姗姗地退下了。掌事宫女迎上来给她引路,很快将她引到备好的席位之前。公主所在的位子有点偏僻,既不与外臣交近、更不与使节交近,几乎是独立出来的一隅。这样的布局倒叫卫明枝松口气。她捶了捶微发酸的手臂,侧眼就瞧见旁近位上的卫明琅。“阿姊。”“九妹妹,方才好舞艺。”“过誉了,阿姊定当跳得比我好。”一来一往地客套罢,卫明枝也在席上坐好,慢吞吞地裹完狐裘,她这才小心地观察起这太和殿里的人。江崇大将军与众卫国臣子坐在她右手边的位置,还能瞧见几张年轻的面孔,像是江元征、陆漳之流;斜对侧的是几位侯爷与各自的家眷,卫明枝还在那其中瞧见了远嫁的四公主:镇北侯待她仿佛不错,又或许是生育的缘故,总之她比在宫中时的体态要滋润了不少。正对面便是北齐的人。北齐来的使节瘦高文弱,满目儒生之气;而在他身旁坐着的,则是一个眼蒙白绫的男人。男人穿着月白色的广袖长袍,身姿端肃高雅,那条蒙着他眼眸的白绫很是宽大,不仅把他的双眼给全全遮挡住、还罩住了他半个挺拔的鼻梁,这就使得他整张脸露出来的部分极少,几乎只剩一个不怎么带有血色的嘴唇。单看外露的五官和身形,那男人确实是少见的姿容俊秀。广宁王。卫明枝毫不费力地认出了那人的身份。好似也不是很老。她抓了一块米糕塞进嘴里,想道。殿上又一波舞姬袅娜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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