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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追夫手札(重生)》TXT全集下载_15(1 / 1)

无词瞧她专注神情,低声劝道:“殿下歇息一会儿吧,这种事情又不急。”她头也不抬:“明日便是中秋了,何况这灯还得晾一个晚上呢。”说到此处她又抬起脑袋,努努下巴指向他面前的四不像,“你扎的那灯就留在我这儿吧。”“殿下要这东西做什么?”“不做什么,收着。”见他渐缓深沉的神色,卫明枝咳了声:“你瞧,我都给你扎了一个新的,你把旧的给我,就当做是工钱了。”虽然她本意是想把那东西珍藏着,以后也能拿出来笑话于他。他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把那四不像推到了她面前:“早知如此,方才就该扎得好看些。”“就是因为不好看我才要收着。”-翌日中秋,各宫都收到了膳房送来的一盒月饼,粹雪斋也不例外。卫明枝却不是在粹雪斋里用的月饼,她一大早便跑去了容妃宫中,因而是在容妃宫中蹭的食。日头西落的时辰,盼夏着手给她梳妆打扮起来。中秋的赏月之宴虽是家宴,但有圣上在场,也不好敷衍了事。穿着厚重的华裳、戴着满头的朱钗步摇从殿中捧着花灯走出时,殿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擦黑,圆月高挂在顶头天空,偶尔会被吹过的云色朦胧地遮掩住。小饺子和无词都手持花灯候在庭前。小饺子扎的灯是一条鲤鱼,而无词的灯、则和卫明枝的一样都是一朵莲花,花下还有一片荷叶做底座。灯中蜡烛还未点燃,视线里的一切都是昏昏暗暗地。盼夏提着灯笼在侧前方开路。一路穿过熟悉的回廊石道,直到临近御花园,才渐渐能瞧见灯光的影子。御花园的石铺平地上已经坐着、站着好些人,最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被红布覆盖着的物什。这是今年中秋的大宫灯,足有两人之高,四人合抱之粗。花园的树梢上缀满了精致的灯笼,将整个地方都照得如同黄昏一般。圣上还未驾临,是以卫明枝向在座的后妃们行礼问安后,便领着粹雪斋的人越过人群走到了池子边上。眼前的池水里已浮着许多各色的花灯,似鲤鱼、莲花样式的就有好几盏。微黄的光晕自灯芯洒向四周的水面,随着夜风拂过,花灯颤颤而动,还在池水上荡起了圈圈涟漪,灯光把池水照得更为波光粼粼。卫明枝自是想要为如此美景增色的。唤盼夏点燃了手中的莲花灯,她又把蜡烛倾过去点燃了无词的花灯。见无词侧眸凝视她,她给他附耳悄悄地解释道:“用同一盏火,寓意更好。”无词收回眸光垂眼看灯,手指紧了紧,却轻声提醒她:“殿下注意着些。”注意?也是了,这御花园人多眼杂的。卫明枝于是把朝无词歪了的身子倾正,手上的花灯也就在此时被推进池水里。她紧接着闭眼合掌。老天保佑,望母妃、外祖、父皇、无词、容小世子、盼夏、小饺子等等的人,都能平安康健;若是,能保佑她与无词就更好了。第43章 夜谈睁眼之时, 面前池水里的莲花灯旁新浮了一盏一模一样的灯。卫明枝扭头看无词,就见他静静地看着被推出去的那盏花灯,却没闭眼。“放灯要许愿的。”她提醒。无词道:“许过了。”那这愿望许得可真快。卫明枝暗暗地想道。她抿抿唇按耐住想要出口问他“许的是什么愿”的躁动, 扶着膝慢吞吞地站起来,等到带着的人都陆续放完了灯,她方领着人回头, 在大宫灯旁寻了个皇子公主堆里的席位坐下。闲谈未过几刻,大太监高呼“圣上驾到”的声音便如一道惊雷般炸响在这御花园之中。座上之人乌泱泱地起身行礼。圣上挥手免了一众礼节,坐上高位之后, 各后妃皇嗣又是轮番说吉利的话、又是吟诗作赋、高谈论月, 流水似的搅了小一个时辰,圣上才面带笑意地颔首, 放行众人去品猜灯谜。中秋的灯笼虽不如上元节一般多, 但灯笼底下挂着的、迎风招展的谜题却丝毫不见逊色。就譬如这道“风里去又来,峰前雁行斜”一题, 卫明枝思索了半天才得出谜底——是“凤仙”二字。用小楷笔在纸条背面把谜底写上,掠到下一条时她便又犯了难。“四面山溪虾戏水, 打一字”。她用手里的小楷笔戳自个儿下巴:“四面山倒好解释, 上下左右皆为山, 那便是个‘田’字,可‘虾戏水’又该何解?”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无词望她没轻没重地戳了一会儿下巴,出声道:“虾形为卧钩, 卧钩旁有水。”“心!田字加心字,是思, 思念的思!”她宛如醍醐灌顶一般想出来谜底,还不由自主地回头寻求肯定,见身后那灯笼下的人微微点头, 她才高高兴兴地转回身子往谜题背面提笔写下答案。猜灯谜猜到一半,卫明枝忽然感觉右肩被谁轻轻按了按。她以为是无词,又或是盼夏和小饺子,于是头也没回地抬手拨开按她肩膀的人,“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我正想东西呢。”身后那人依然是锲而不舍地搭手上来,还附着一声熟悉的呼唤:“枝儿。”卫明枝整个人霎时就清醒了,回身一看果不其然是容妃。只是后者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不仅能瞧出三两分怒气,还能从中感觉到一股凝重严肃之意。像是她年幼时犯了不敬夫子的大错的那几次母妃会露出的神情。她有颇久都没见过自家母妃摆出这种神色,因而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但她并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出格,只好俯身朝来人行个礼:“母妃。”“跟我过来。”容妃淡声说罢,转身缓步而行。卫明枝不明所以,没忍住偏头看一眼身侧的无词,无词与她对视几息,还未说话,她蓦地又听到容妃的叫唤:“枝儿!”这回的语气已经染上压抑不住的愠怒。只觉手腕传来一阵大力,卫明枝回过神来时,已是被拉扯到容妃的身后去了,就连再前的无词,也被容妃阻隔了一半身影看得不甚清晰。但她能觉察到,容妃此时的视线是正正落在无词身上的。僵持了须臾,容妃才朝前愠声说道:“主人家说话,你们这帮奴才就不必跟着了。”说完便拉着卫明枝穿过石道离开御花园。卫明枝自然是不敢再回头。她心中泛出稍许紧张,不住回想着适才她母妃的举动和神情,分明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可,又或许只是母妃觉着她这个主人家自降身份,与几个内侍走得过近呢?惴惴不安地一路分着心,她甚至连自己被带往何处都没怎么注意。再被容妃一声“枝儿”唤回魂之时,她惊觉自己已然身处颐和宫——这是她母妃的寝宫。“母妃,父皇还在御花园呢,这么做……”容妃抬手打断她的话,继而又把手动了动,屏退宫中值守的侍婢:“你们都退下,把门带上,吩咐下去,谁也不许靠近这里。”两个侍婢躬身应“是”,退出内殿时把大门仔细地给掩上,连一条缝儿都没留。殿内瞬时静得只剩蜡烛燃烧不时炸出的“噼啪”声。卫明枝从来未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只隐隐难安:想必这回她定是有事情犯了母妃的大忌,而犯了母妃最大忌讳的事情,她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件……“跪下。”容妃道。卫明枝微怔,很快听话地跪在她跟前,脑袋也垂着,深吸口气问道:“不知枝儿是做错了何事,惹得母妃生这么大的气?”“做错了何事?”容妃轻声重复一遍,面上神色愈加沉恼,最后挑眉动怒,“你还不知道?你身为堂堂的大卫九公主,如何能喜欢一个身份卑贱的内侍?”虽有此猜测,可当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掀开的时候,卫明枝仍是不由地被惊得抬起头:“母妃……”“怎么?想问我是如何瞧出来的?”容妃眼眶微红,垂首望入她眼瞳中,“枝儿,你是我生的,也是我养大的,身为人母,女儿的一举一动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容妃背过身去,“这些日子你确实很小心,在有人看见的地方从不与他举止过密、有时还带了其他的内侍,可你的眼睛是骗不了一个做母亲的人的。”卫明枝平复好初时的震动,跪直了身子干脆道:“是,母妃,我是喜欢他。您现在会生气,是因为您根本就不了解他。”“一个低贱的内侍,本宫作何要去费心了解他?”容妃闻言猛地回身,声音发颤,“明枝,事到如今你还在犯糊涂,你要明白,那人不仅仅是一个任人打杀的内侍,还是一个身有残缺的奴才,连男人都算不上!你喜欢他什么,啊?”“内侍也是人呀,他也可以有气度、有才华、有抱负,他又不是生来想这样的。”卫明枝想到前世避她厌她的人的那张脸,又想到棺前他失了魂魄般的身躯,还想到这一世那人的隐忍谨慎,连碰她都舍不得的神情,鼻头酸涩不已,连带着眼眶都热热地,“不就是不能传宗接代么,不就是身体残缺了一点东西么,他又不是怪物,在我眼里,那些身体完好的男人还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呢!”紧接着她便挨了一耳光。容妃扇人的手在抖,毋宁说她浑身都在抖,气也喘不稳。她这一掌还是收了力气的,所以卫明枝只觉得脸颊稍微有些痛。殿中一片死寂。良久才有声音响起:“立刻把他送走,你若是做不到,母妃替你做。”跪着的卫明枝捂上脸颊复抬眼:“母妃您可有喜欢过什么人?”容妃被问得略一愣,又闻她道:“我会送他走的,但不是现在。”“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那您把我的心剜出来好了。”母女二人因这一言又久久地对视不语。终究还是容妃抬手拭掉眼泪,别过脸去,“你当真这么喜欢他?”“当真。”“但你是公主,决计不可能与一个内侍厮守终生。”“我知道的,等年后,年后我就放他走。”第44章 假如从颐和宫正殿匆匆跑出来的路上, 卫明枝遇上了宫里几个值守的婢女内侍,但这宫里的下人很知进退地躬身垂头回避,叫她没那么难堪。虽然容妃下手不重, 但是她的脸上约莫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更别提时值此刻她的眼泪还没全然止干净。也只得是微低着脑袋、步伐仓促地赶回粹雪斋。途径颐和宫返回粹雪斋的岔口时,她瞧见了一道灯笼的光,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处正站着小饺子、盼夏和无词三人。“殿下。”“主子!”卫明枝不得已放缓脚步,也没再前进——实在是她这时的模样太过狼狈,又不愿被他们瞧见。还得庆幸天色是漆黑的, 尽管盼夏提着灯笼, 可灯火太过朦胧,人又隔得远, 虽能勉强辨出个身形, 却没办法看清楚具体容貌。候着她的三人见她不动就要上前来,卫明枝绕开他们又闷头往前冲, 连无词伸手欲牵住她瞧她异状、都被她抬手给挡开了。一语不发地跨进粹雪斋寝殿,她回身正要关门, 门沿却陡然被一只手扶住。那只手的力气极大, 卫明枝狠狠地使劲可就是没办法把它掰开。趁这时间, 那抵门的手的主人已经借着手里灯笼的光,把她的神色面容给瞧了个明白。“发生了何事?”发问之人语气沉凝得可怕。卫明枝掰不动手也打消了关门的念头,索性转过身子背对他, 却没回话,强自稳了稳声音道:“盼夏怎么把灯笼给你了?”身后的人仿佛走了进来, 把门阖上,像是没听到她的问题似的,复问一遍:“发生了何事?”卫明枝双手紧紧攥着, 被他问得鼻头更加酸涩,一晚上的委屈积压在心头,心中杂绪万千,到最后她竟没忍住蹲下身把自己蜷了起来,脑袋埋进臂里,再度低低地啜泣出声。身旁传来灯笼提手被“啪嗒”扔在地上的声响,然后她听到脑袋前很近的地方有人喊她:“殿下。”这是她从豆蔻年纪起就最喜欢的声音。好像已经好多好多年了,她甚至都从一个不谙世事、一心只懂得飞蛾扑火、不计较后果的小姑娘长成了如今这个会留心眼、有时还学着暗地里担忧朝事、查人查物的大人。可在这件事情上怎么一直都没什么长进呢?适时她的手臂被人不由分说地拿开,哭得泪眼婆娑的整张脸便被挖了出来。当真是伤心可怜极了,眼睛也红,鼻子也红,纤长的睫毛被泪水糊得湿润不已。无词眉心微拧,眸里的幽沉心疼之色都要掩不住,也再不追问,只把人紧紧地抱进怀中,听到怀里的姑娘还在抽抽搭搭,他不甚熟练地轻拍她背部给她顺气,嘴里颠来倒去只会说三个字:“别哭了。”他从来没安慰过人,更别提今日要安慰的还是个他平日放在心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姑娘。可他这样词穷的一番安慰不仅没起什么作用,反倒叫人哭得更伤心厉害。怀里的人边哭,还边断断续续地挤出一个不完整的句子:“还好……救了你……不然,不然你要是……我们……”挤到这里她像是说不下去了,更好似想到什么特别难过的事情,便闭了口,又继续专心致志地掉起眼泪来。但无词是何等心思,即刻便把她话里未尽的意思给推摸出来个大概。他颇有些晃神。若是,若是最初在这森冷的皇城里,他没遇上他的殿下,若是他就做了一个宦臣,那么他今日所筹谋的一切便只会沦为隔世的泡影,与他再无瓜葛。到那时,他或许只能认命。假使有天顾的运气,能在那之后再于宫中遇上她,他兴许还有几分苟且活着的道理。假使运气再好些,她并不介意他的身份,仍然心悦于他,那么——似乎也没有那么了。无词自嘲地想道。只要她一日是公主,便一日没有结果。就算是公主甘愿为他舍弃一切心中的羁绊,他又如何舍得?他所能做的只能、也只会是努力攀上高位、护她周全,待到她兴趣已过、另觅良人之时,目送她嫁做人妇,然后继续护着她;倘若她一直心无所属,他便一直为她清理阻碍。若真到那一刻,他这个不信鬼神之人,怕是也只能期盼一个虚无缥缈的来世了。-卫明枝哭累了,窝在无词怀里喘着气。无词给她擦拭眼泪。他的动作很轻柔,生恐弄疼她,连她脸上带着清浅指印的地方都没敢动,声音也分外地低:“容妃娘娘因我怪罪殿下了?”卫明枝把脸埋到他的胸膛前,“不是你的错。”“殿下。”他仿似没话可说了,唤她一声就没了下文。双手却把她越抱越紧。安静里,卫明枝缓过劲来,回味适才她心绪翻涌、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哭的好大一通,觉得不太好意思,把脸埋得更深了些:“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母妃觉察到了不对而已。她虽然生气,但也会帮我好好瞒着的。从小到大我母妃就很惯着我,这一回我算是触到了她的禁忌,她也是一时太失望了。我已经同她约定好,年后放你出宫,你这一段时间就好好地呆在粹雪斋里,陪着我,我们哪儿也别去了。”“好,哪儿都不去。”卫明枝闻言却并不像被安抚好了,“可是我现在还是有点难过,你说点什么把我哄开心吧。”“殿下想听什么?”她枝戳他肩膀:“这种事情怎么能是我来想?”“那,我便与殿下说今日宴上的那盏大宫灯?”“唔。”“殿下离席得早,没有看见,那被红布遮住的宫灯足有十二尺高,六面都是画,梅、兰、竹、菊、菡萏、牡丹,每一张都画得很漂亮,画上头还有题字,是六首诗,殿下若是能见着那盏灯,必定会喜欢的。”被扔在脚边的灯笼散着莹莹暖光。卫明枝不知何时已把半张脸从无词怀里露了出来,一只眼睛瞅着并不刺目的光芒,默然好半晌才道:“我还是不开心。”无词微顿,“那我再与殿下讲个笑话?”“你还会讲笑话?”不会。那只是他从前无意间听某人哄妻时用过的法子。不过这个解释,无词迟疑瞬息还是把它按在心中没讲出来,只娓娓说道:“很久以前,有个人素来擅长弹琴。此人经常说这世上无人能听懂他的琴音,因而郁郁不乐。有一日他闲来无事,抚琴消遣,忽然听见邻家传来叹息声,他惊喜不已,以为终于能遇上知音,于是便敲邻家的门,询问原因。结果邻家的老妪对他说,‘也没什么,我亡故的儿子昔日还在世的时候,曾以弹棉花为生,今日您弹琴之音特别似我儿子弹棉花的声音,我听了不由觉得悲从中来罢了’。”没想到这人还真会给她讲笑话。卫明枝忍下欲翘的嘴角,也不发表对他这笑话好赖的评价,只是道:“其实要哄我开心没那么麻烦的。”“嗯?”“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仿佛对她跳跃的问题略感无言,他静了会儿方溢出一个鼻音:“嗯。”“那,你有多喜欢我?”可对这一问,无词却是沉默得更久,卫明枝将将才恢复一点的好心情又渐渐地低落下去:“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他觉察到她话里的失落,吐了口气,认真地回应:“殿下比无词性命重要。”卫明枝这才安下心,搓捏着离她最近的宦服领口轻快地道:“你瞧,你早说这句话我不就高兴了?”谁知被她搓衣领的人却不认同:“但这并非是哄人之话。”卫明枝手指一僵,脸颊慢慢地升起些热意,到最后窝在他怀里也窝得不甚自在,干脆自己撑着坐直了身子,眼也没看他:“好了,我都说我高兴了,你就不要再说了。”无词没和她计较,借着灯火又深深地瞧了几眼她的脸,方提灯站起身:“虽说印子不重,但还是拿冷水敷一敷比较好。”见卫明枝抿唇,他忙补充,“若是殿下不想叫人瞧见,我来给殿下敷。”到底公主还是没有使小性子,缓而又缓地点了头。无词把寝殿里所有的蜡烛都点燃之后才离开,端着冷水再进殿时,卫明枝已经乖乖地侧躺在美人榻之上了。她看起来不同寻常地安静,俏丽的面颊上泪痕已干,只是眼眶仍旧微微发红,眸里也是水润润地,任是无干之人瞧也知道,她方才定然受了不小的委屈。此时她脑袋一侧磕在美人榻的硬木枕上,双腿微曲,双手更是无意地抱着自个儿,看起来竟有些像可怜的幼兽、打蔫儿的花朵。无词拧好帕子,蹲至榻旁,轻轻地用冷巾给她敷面。凉意甫一触脸,她涣散的目光才开始凝聚在他的脸上。“我母妃是第一次对我这么凶。”她突然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无词隔着帕子抚她脸颊,力道轻得叫人发觉不出:“这件事与殿下没有关系,是……”卫明枝预料到他接下来的话,蹙眉忙把耳朵捂上:“我不想听这个!”无词便识趣地住口。他慢条斯理地把她捂耳的手给取下、握在掌中,上身徐徐前倾,薄唇虚虚地落到她额间贴了片刻,而后收回身,在她尚还懵怔的眼神里抚慰道:“殿下什么事情都不必考虑了,只管好好休息。”言罢他便给她盖好薄被,站起正欲转身离殿,他忽感袖摆被身后之人扯住。无词于是回头。烛光里公主的眼眸格外明亮,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方才的意思是,我与你的事情触怒了我母妃,可这件事既不是我一人之事、也不是你一人之事,所以我们谁也不许怪谁。”“我母妃现在生气是因为你内侍的身份,等你出宫以后,她可能还会因为你别的身份生气,但你要答应我,不论她生不生气、生的是大气还是小气,你都不许退。同样地,我也这样答应你。”作者有话要说:笑话摘自《笑林广记》,把古文翻译了一下第45章 练舞中秋过后落了一场大雨, 天气骤然转凉。而卫明枝原本的、中秋翌日欲出宫看望老容国公的盘算,也因仪容问题就此搁浅。容妃倒是再没管过她,也没传出什么动静, 看样子的确是信了她的承诺。她近几日都闷在寝宫中,膳是无词来送的、水也是无词来端的,活脱脱地似个不能自理的婴孩。在殿里的大多时候, 她都独自倚窗坐着、把下巴支在窗台上、望着窗外檐下的飞燕玉风铃发呆。无词也不打扰她,或远或近地作陪。沉寂了好几日,脸上的红痕早就消退无踪, 卫明枝的心情也总算恢复如常, 开始琢磨起练舞的事情来。朝堂上使节来访的风向又有变动:传言那齐国使节打算提前一个月从故地出发,原本预计年后才能抵达卫京都的队伍, 变动了时间后约莫正好能赶上岁首, 说不得还能赶赴卫皇宫当晚的年夜宴。这就更加了不得了——今年的年夜宴前段时日便已定好席位,届时各地的封侯都会携家眷来京, 还会献上贡礼。来京献礼的侯爵自然也包括了镇北侯。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寻常的年夜宴,不提镇北侯在背地里与江崇大将军千丝万缕的关联, 单是今年年初推行的“削藩之政”, 便令卫明枝不得不怀疑, 她父皇莫不是想在宴上来一个酹金夺爵?内政撞上外交,属实纷乱。不过无论如何,她这献舞必须得加紧练习, 否则若是在这般重大的宴上令人贻笑大方便不妙了。练舞自也是在寝宫里练的。每日惯例下腰压腿,活动开身子后, 卫明枝便依着记忆推敲起舞步来。所幸她的记性不算太差,磕磕绊绊三两日,终于能把舞蹈给全盘跳一遍。她也曾听盼夏提到过, 说是卫明琅早在准备献舞之初便去求了父皇恩准,从京城最大的舞坊里求来一个教舞先生。卫明枝思忖片刻,觉着自个儿不必如此,毕竟当年宫中姐妹几个学舞之时,遭先生批评最多的便是她,诸如“眼睛要带感情”“腰要软”“足尖点地”……以至于她在最后结束课业的那段时间发了狠,竟得了个比卫明琅还要好的成绩,还收到了教舞先生宽慰不已的眼神。教舞先生那时的舞技可是名震京都的,连她都宽慰了,那么想来只要找回当年的水准,结果应当不会太坏——再不济还能提前跳给人看看,若是真不行,那时再出宫求援罢。她打好算盘、计较好退路,一个人闷在房中练舞都有底气许多。无词送膳进来之时,她便停下练习与他一同用膳,用膳歇息未过多久,她就要把人赶出去。偶然记起来冷落了他,卫明枝才腾出小半日时辰来与他“声色犬马”,“声色犬马”事毕,她复又投身进练舞大业。如此循环不止。九月的一个晚上,卫明枝练舞练出一身薄汗,正倚在美人榻上歇气,手侧的窗子倏忽被人在外扣响。响声不轻不重,很是舒缓。她奇怪地爬起身,推窗望去,却见窗外月色底下正站着那个已被她拒在殿门外好些天的人。“你是不是想我了?”她把手肘支在窗台边、下巴磕在手掌上,朝无词打趣。无词很镇静,只淡声道:“前庭的几株银桂开花了。”“所以你是来邀我去赏花儿的?”她新异地瞅着他,心想真是稀奇,这人何时能有这副雅兴?“不是,是还花。”他打断她心里的浮想联翩,从身后拿出来一个东西,摆到窗台上。卫明枝仔细一瞧,竟然是个花环。这是一顶由银桂编成的头环,白皑的小花朵挤在藤条缝隙处,好似一粒粒雪珠,香味甚是沁人心脾。她把这花环端详了颇久,忽然转着数起藤环上头的银桂来:“一,二,三,四……”“殿下数它做什么?”“自然是数数这下我欠你多少朵花呀。”她答罢还想接着数,却发觉自己记乱了顺序,抬眼看他,警告道,“这回你不许再打岔了。”无词便见她又低下脑袋去,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她数了很久,末了掰着手指头算数:“这环上有三十二朵桂花,你欠我四朵,那我现在就欠你,二十八朵花!”“殿下不必还我。”“那怎么行?”卫明枝抱着花环,振振有词,“俗语还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无词说不过她,兴许也没存与她争辩的心思,伫在窗外轻叹了口气。卫明枝盯着他眨眨眼,指使道:“你帮我看看外头有没有人。”无词顺她意思环视一圈,回头答:“没有人。”她点头,蓦地一个倾身便越过窗子抱住他脖颈,还飞快往他脸侧亲了一口,最后才贴在他耳边安抚道:“很快的,等我把舞练好,第一个跳给你看!”话音落下,她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般,忙把身子缩回殿里,向他挥手:“你早些回去歇着呀。”-秋去冬来。卫京城降初雪那日,卫明枝一反常态地清早起了身。她洗漱过后便撑着纸伞只身走出粹雪斋。雪是在昨日夜里开始落的,声响悉索,今日出门时积雪已经没至鞋面。而且天色灰蒙蒙地,不见日头,料想这场初雪约莫还得再下几个时辰。几个时辰,也不知天黑前能不能停,她还有要事得等雪停后做呢。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她人已经慢慢走到了宫中栽种的一片梅林前。把手中的伞稍稍倾了倾,视野里梅林的景色便逐渐变得清楚了起来。日子还有点早,偌大的林子里只绽了几树早梅,大多的梅树都灰突突地、枝桠上压着几层雪、看起来素淡无比。而那几株早梅,则是在满目寡淡中鲜活夺目。卫明枝站在梅林前驻足了好一会儿,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许多前世的景象。她上回见着雪还是在死前政乱的那年,彼时宫城里的血色可比这几树红梅要灼目得多,只不过都被大雪盖住了。转眼间,她回来都已将近一年的时间,所经历之事几经周折,可谓是尽数出乎预料。前路也是迷迷茫茫、模糊不清。但终究算不得坏事。她舒口气,抛却心中感慨,提步迈入梅林。细细地数好每个枝头的梅花个数,她折了六枝,凑够二十八朵,方面露满意之色地返回寝宫。粹雪斋后.庭,无词房间的门窗都紧紧闭着,也不知里头的人醒来没有。卫明枝犹豫须臾,垂头看了眼手里一捧娇妍的红梅,还是用手背磕了几下他的木窗。窗子很快被打开,露出的人影穿戴整齐,像是醒来已久的模样。“喏。”卫明枝一手撑伞,一手把六枝红梅举到他跟前,几分傲然道,“二十八朵,不多不少,送你啦。”无词很是怔了一怔,却没有露出她预想中的欣悦神色,反倒是伸手捏了捏她拿花儿的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又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眉头便蹙得更明显。“天冷,殿下该呆在殿里,作何乱跑?”“你没看见我手里的东西吗?我是去给你摘花!”她把手里的梅花枝一抖,抖落出细碎的雪珠子,“你快接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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