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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追夫手札(重生)》TXT全集下载_3(1 / 1)

祖孙两人边吃边聊了聊近况,而后老容国公敲敲筷子道:“说吧,是不是碰上什么急事了?”卫明枝嚼食的动作一停,诧异地和老容国公对了个满眼。就差没问出口“您怎么知道”这五个字。老容国公哼哼笑了一声:“手痒了宫里多得是空地儿练武,不一定非要跑过来,何况你方才还把下人都退了下去,必定是有什么事情不好叫外人听见。”卫明枝心想她叫小饺子和无词退下也不过是考虑到他们亦未用午膳,不过“有事”的说法的确没错。由是她咽下吃食,清了清嗓子:“那,外祖可知道最近削藩一事?”老容国公听她扯起这事有点惊呀:“怎么还关心起这个来了?”卫明枝挑几筷子菜给他敬过去,“今日去上书房的时候皇兄他们赶巧在说这件事,我想到外祖您年轻的时候也是戍守塞北的一员大将,应当同镇北侯有些交情……”她稍顿,“怕您为难。”老容国公被她哄得眉开眼笑,饱经风霜的老脸上褶子叠了一层又一层,“都说女娃子最贴心,你同你母亲小时候简直一个样!”“那外祖对这件事情怎么想?”“镇北侯那一家子安分得很,前几年四公主不是还嫁到塞北白家去了么?何况白棣当年在我帐下打过杂,人是个厚道有礼貌的,生不出大野心。圣人削藩削的是不老实的那些,总之祸事轮不上白家。”老容国公说着喝了几勺汤。卫明枝静静地搅动几下汤勺,又开口:“时移世易,人心也会变的。想当初高祖初建卫国,分封王侯忠臣,迄今近百二十年,原来的名将之后生出异心的不在少数。”老容国公也搅了搅汤勺,眸光幽深不知想到什么,最后只赞同道:“此言有理。”卫明枝觉得她此行的目的达到了。老容国公虽然不问朝政已久,但朝中人脉并不薄弱,若能提醒他留意镇北侯的异动,往后生乱的可能也会变得小一些。说到底,做此盘算的根源还是苦于没有证据,而她的记忆是最不能为人所知的东西。此行能换来这般结果已是最好。卫明枝心情因此舒畅不少,用完午膳又陪着老容国公在院子里逗鸟消了会儿食,这才在老容国公的指导下练起枪法来。枪是府里的兵器,比她那柄雁翎枪稍重上一点,寻常练习她都用的这种。日色澄澈,空旷庭院里,绯红色衣摆晃荡交叠似翻出了一朵又一朵浪花,瞧着张扬而热烈。“手腕发力。”“步法尚可。”“刺!”……几套枪法行云流水地练下来,她额上已尽是渗出的汗珠,甚至还有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额角。回过神张望一圈,卫明枝发现小饺子和无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老容国公的后方了。同小饺子满眼钦佩的神情不一样的是,无词见她瞧来只是很守礼矩地垂下头去,眸里的情绪也不甚明晰。收回目光,她上前去细细听了老容国公的教诲,得到“下回亲自同你对战”的准允后,简直要喜上眉梢。这京城塞北谁人不知,老容国公在战场上受伤后便鲜少与人动武,便是卫明枝这等“亲传”弟子也只能在他兴致好的时候同他对演一二。直到在偏院泡完澡换好衣裳,她喜悦的心绪才稍稍平复下来一些。推门而出之时,在外头的小饺子立即捧着香囊迎上来。卫明枝取过香囊挂在腰上,瞥着无词站立的方向状似无意地问:“你们都用过膳食了吧?”小饺子不觉有他,抢着答道:“回主子,用过了,只是无词公公说不饿,没怎么吃。”卫明枝蹙起眉头,“午时都过了,不吃东西怎么行?”“晨间用过食。”无词不咸不淡地回应。卫明枝觉得他可能是没有食欲,要么就是府里饭食不合他口味。这两种情况都有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听你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应当还未尝过这里有名的菜食,正巧我今日有空,带你去试试。”卫明枝拍拍他肩膀,感受到手底下的人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她在心里叹口气,侧头对小饺子吩咐,“听者有份,小饺子,驾车去十里飘香!”“是,主子!”第7章 酒楼十里飘香乃是卫京城里数得上号的酒楼之一,内里装饰富丽雅致,很有一番意趣,加之酒楼里的菜品价格昂贵,因此进出此地之人大都非富即贵。卫明枝叫了一处雅间。雅间四面是墙,靠街道的一侧开了大木窗,楼底下街道的人群熙攘声在雅间内都能隐约听得见。无词早在进入雅间之时便已把面巾摘下,天气逐渐转暖,想是一直戴着那物什也不大好受。卫明枝靠在窗前座椅上,歪歪斜斜地窝着,没有半点京城贵女的仪态。她边玩着手里的一簇乌发边打量对面坐在桌前的两个小太监。小饺子没什么防备心思,身子半侧盯着雅间的门,似乎对即将吃到端上的菜食有些迫不及待;无词不同,他既不雀跃,也不期待,只沉沉静静地坐着,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就算重来一回,她也还是不大能猜到无词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个人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副掩饰内心的好本领,简直难对付到了极点。这大约就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罢,她想。耳中街市的嘈杂声这时忽然更为热闹,卫明枝便支起脑袋趴到窗子边朝下望去,一望却望到个意料之外的身影——江崇大将军之子江元征。他将将从朴素无华的马车里下来,着一身水色衣袍,持一把画竹折扇,俊美的脸上还对前来迎他的酒楼小厮和气地笑着,看起来清雅又温润。着实是个翩翩公子,在他身上分毫瞧不出习武之人的粗犷不羁。这样一位江公子,也难怪会令得京城中无数贵女魂牵梦萦,更难怪卫明琅会为了嫁给他而不计手段。卫明枝正出神地想着,楼下之人却似有所感一般,忽然微微抬头,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猝不及防地相交。然后江公子唇角稍勾起朝她笑了笑,颔首算是问礼。卫明枝“吧嗒”一声把窗户盖上。原因无他,不过是她蓦地想起了前世卫明琅在临行边疆之前、于她的棺前所哭诉的那样一番话——“他至死还想的是你……”。这话太奇怪了。她总以为这般想法只是卫明琅爱意过甚导致的草木皆兵的情况,毕竟前世她与江元征清清白白,除却必要的宴席,连多余的面都不曾见过,更别说谁对谁还表露过心迹。可当真正见着江元征后,她还是不自在得紧。小饺子被她合窗的动静给惊回来:“主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无事,见到一个不是很想见到的人罢了。”卫明枝从窗边靠椅上起身,趴到无词二人所在的桌案旁。无词不紧不慢地斟杯茶,推到她手边,“殿下脸色看起来不对。”卫明枝闻言揉揉脸,盯着他认真地道:“反正不管那个人心里怎么想,鉴于他所要做的事,我现在以后都不想看见他。”听得小饺子一头雾水,无词也略有深思。雅间的门便在一片沉寂里被小厮扣响:“客官,上菜了。”小饺子一脑袋的雾水立即蒸腾干净,兴冲冲地起身开门,像个苍蝇似的跟在布菜小厮身后乱转:“莲花鸭、三脆羹、滴酥水晶鲙、冬月盘兔……不对啊,怎么多了一盘糕点?”领路小厮哈腰解释道:“这盘枣泥糕是江公子特意命小人送来此处的。”卫明枝预备拿筷子的手一顿,狐疑地看那小厮:“江,元征?”“正是。”她眉头一蹙:“你将这糕点拿走,最好还到江元征的手里。”小厮愣住:“这……”小饺子适时涌上来些粹雪斋领事大太监的气势,拿腔捏调道:“我家殿下说的话,你只管照办。”“殿下”二字一出,那小厮霎时一个激灵,忙诚惶诚恐地伏跪下地:“小,小的明白了,这就端走,这就端走。”待布菜的人全都撤出,雅间才又恢复清净。小饺子上桌后还疑惑:“江公子怎的突然来了十里飘香?”“这酒楼有名气,偶尔遇上也不奇怪。”卫明枝说着把鲙鱼和无词面前的菜换了个位置,“你尝尝这个,我最喜欢这道菜了。”无词眼眸微侧,同她对视上,手却是一动也不动。卫明枝不懂他神色深意,只奇怪地:“怎么?你不喜欢吃鱼?”前世的无词可没这个忌口。“不是。”他转去眸光,白净修长而骨节匀称的手握着玉箸捻起一小块鱼肉放入碗中,竟有点像提笔落字。教人赏心悦目。“主子,我也想吃鱼。”小饺子突然嚷。卫明枝拿筷子尾在桌上“笃笃”几点:“我都带你吃过多少回鱼了?这一回让一让新来的都不成么?”小饺子羞愧地垂下头:“那就,让吧。”扒拉几口莲花鸭,慢反应地回过味来,“主子先前说不想看见的人,不会就是江公子吧?”“是啊。”“可奴才觉着,江公子挺好的。”卫明枝边转筷子边问:“他哪里好?”“样貌、家室、本事,样样都好。”小饺子给她数,“京城里喜欢江公子的姑娘可多了,就算是……宫里,也有。”卫明枝觉得小饺子可能知道点宫女太监里的秘辛,但她没太大兴趣,反倒顺着这话给他揪出缺点:“那不就是了,招蜂引蝶。”小饺子被一语噎住,半晌才讷讷道:“也是,江公子若要配主子,还差了些。”“这话又错了,这种事情不在于他配不配,而在于我。”她指指自己,眼角余稍瞥了眼用膳的无词,“若我喜欢,纵然那人是个太监也没什么。”“咳咳咳咳!”小饺子冷不防被呛到,猛咳几声才惊魂未定地坐稳没让自己滑下椅子,看着她,眼里的惊吓几乎要溢出来。卫明枝给他定心:“放心,你很安全的。”一顿,“况且我也知道你心里藏的人是谁。”小饺子脸色由白转红:“主子莫要胡说!”胡说?这还真没有。盼夏与小饺子几乎是自幼伴她长大的,互相都十分了解,这二人一点点的小转变很难逃过她的眼睛。不过小饺子不愿多说,她自然也不会咄咄逼人。用过膳后出门,倒再没碰见江元征,也不知他是仍在十里飘香还是早已离开。马车辘辘驶离酒楼。车厢里,卫明枝一手抵着下巴,眼睛透过卷帘车窗看着外头街道形形色色的人事物,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头。她在思考一个很令人为难的问题——如何寻到江崇与镇北侯秘密往来且准备谋反的证据。凭她现在手里这点薄弱的根基,想要揪出深潭之下的秘密简直无异于蜉蝣撼树,可要她直接缩在后方只出言提醒又实在心有不甘。“无词。”“嗯。”她回眸看他,“如果要让现在的你去扳倒敬事房大总管,你会怎么办?”无词眸中浮现几丝惊诧,很快掩去,答道:“借刀杀人,或者收买邻近宫里的下人盯着他挑错处。”借刀杀人,可江崇在朝中的势力实在厉害,前世父皇有意提拔无词坐上内卫督主的位子恐怕也是存了与之分权的心思,但现在的无词还没能做到这步,放眼朝野怕是找不出第二柄如同前世的无词一样锋利的刀。至于第二条……“为何不干脆一点,收买他的心腹?”“大总管居高位已久,心腹必定经过层层筛选,甚至于敬事房也成了他手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若非十成把握,贸然收买他的心腹只会让自身遭受反噬。”卫明枝只觉得脑海中一层层茫然被逐缕拨开,又问:“那你觉得,这京城之中消息最灵通、又最能为人所用者是谁?”“行乞者。”他眸色深沉,“不单是京城,这天底下所有的地方,行乞者都是消息最通达且最容易被收买的。”第8章 计策马车在路过一个窄小巷口的时候被卫明枝叫停了下来。她领着无词走下马车,嘱咐好小饺子原地等候后,径直行进巷道,走向一个衣衫破烂、眼睛却迥然有神的污脏乞儿。在乞儿的注视下,她缓缓蹲下,从袖中掏出一枚碎银放到乞儿跟前尚有缺角的陶碗里,“你可还有其他伙伴?”乞儿眨眨眼睛,一脸警惕。她继续道:“我想与你做一笔大买卖。”这话乞儿似是听懂了的,只见他稍一思索,便捧着陶碗原地站起,而后朝巷道更深处走去。走两步发觉不对,他这才回身瞧着卫明枝二人,嘴唇微张,却没发出声音,只是抬手给他们指了指路。是要他们跟上的意思。巷道七拐八绕走尽后,出现了一株像是有百年树龄的粗壮榕树,榕树后藏着一扇破烂简朴的小木门——这是一座被废置已久的院落,石砖墙或高或低,缺陷处被人用木板瓦片之物填补了上去,堪堪可避风雨。小乞儿推门进去。卫明枝二人紧随其后。院内却不似外头看着一般荒凉,几排晾衣架上挂满了用料粗陋、磨损过度的衣物,大小都有。院子角落的石头上,甚至还坐着两个互相编花绳玩儿的女幼童。乞儿把他们带到主屋内,屋里只半卧着一个脸色蜡黄、须发花白的花甲老人。老人双目浑浊不已,似是皆盲。听得几人进门的动静,老人卧在床榻上也没动,只是扭头朝几人站立处“望”来:“十七,你带了什么人回来?”领路的乞儿取出陶碗里的碎银塞到榻上老人的手里,还用手指在他的手心比划了下什么。老人会意后挥手屏退乞儿,手里摩挲着那一枚碎银,语调缓缓地问:“两位客人不知想做一笔什么买卖?”“你这院子里有多少人?”卫明枝不答反问。老人笑了声,莫明道:“这得看要做的是一笔什么生意了。若是单小生意,小老儿这大杂院便有十几二十几人;若是单大生意么……百千号人也是有的。”“怎么人数还能变?”“贵人您有所不知,在这京城中,所有叫花都是明里暗里有往来的。只算住在小老儿这大杂院里的小叫花,或许只有十几二十几人,可要是银钱足够么,整个京城的叫花小老儿都能给您找来。”这可真是再好不过。卫明枝心头涌上些喜意,与他交底:“我要你做的事情说难也不难,你们只需时刻盯着将军府的动静,尤其盯紧江崇与江元征,这二人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事无巨细每日与我汇报。”老人手上摩挲碎银的动作停顿,眉头稍拧起:“客人是官家人?”卫明枝挑眉:“你们做买卖还分官家与不官家?”“这倒不是。”老人把碎银搁在床头,“只是有些奇怪,在贵人之前,从没有官家人来寻过此处。”卫明枝心想也是,若非无词提醒,她怕是也不会想到这层、做此打算。老人又道:“只是政事诡谲凶险,若是风向不对,贵人也莫怪小老儿断腕自保。”“你们做事只管小心些,这是笔长久买卖,不在朝夕。”卫明枝说着解下腰间锦囊,朝前一抛,精准地抛到了榻上老人的手边,“倘若真被发现,那江崇也奈何不了我,不过只会行事更加谨慎罢了。”老人取过锦囊掂了掂,露出满意表情:“如此,还请贵人静候佳音。”从大杂院出来,卫明枝闷头走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身回望一直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的无词。“听你也听完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无词瞧着她,狭长秀美的黑眸里一片幽邃,许久,才终于问出这些日子一直在他心中困惑不散的问题:“殿下,为何如此信任我?”问的居然不是她为什么要盯着江崇?虽然问题与卫明枝所想的大相径庭,但她还是好耐心地回答:“因为一个梦。”“梦?”尾音略上挑。他往常都一派镇定瞧不出情绪,这样的语气真是罕见极了。“无词,我做梦很灵的。”她说完这一句,回身继续慢慢地走,嘴巴却没停:“我梦见江崇与镇北侯勾结谋反,所以才会出此下策。”“我猜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的梦。其实你不知道,我在救你之前就已经在梦里见过你了,救你信任你也是因为梦里的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如果感情的伤害不算的话。她在心里补充。无词随她徐行良久,语气不明地道:“那只是一个梦。”“是,确实民间传说里也有这种怪事,但你不要以为我只相信梦,我也做过很完全的考虑的。”她开始讲道理,“如果你真是梦里的人,那么你知道我的秘密也不会伤害我;而如果你不是,那只能证明我的梦并不准,也就谈不上秘密了,那你更没道理为此伤害我。”从前世政乱里醒来已经这么多日,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她早已分辨不清。所做这一切的努力不过是为了不留遗憾。无词似乎是被她说服了,直到回宫也不曾再吭声。这夜,卫明枝做了一个噩梦。她又梦到了前世火烧连营、箭雨滔天的惨像。无权无势的太监宫女们如惊弓之鸟一样裹着行囊四散奔逃,忠臣在大殿自缢,铁骑高扬反旗踏破皇城宫门,蹄下血流成河、尸山火海。父皇本就孱弱的身子骨更加不堪重负,神智清明时只晓得怒骂“逆贼”;母妃望着她的眼神哀戚不尽,还在悲叹“我儿年幼”;平乱而出之人无不是一身负伤,恨声“兵权遭窃”……猛然惊醒,她才发觉身上早已是遍布冷汗。这夜的梦是她这些天做得最完整、真切的,不同于几个破碎的画面,真实得叫人彻骨生寒,恍如身在泥沼,不得出路。兴许是白日里想通政乱之源,一时心绪激荡所至。卫明枝披好衣裳、拢好青丝,漫步出大殿准备透口气,却在前庭皎洁的月色底下瞧见一个本该歇下的人。是无词,他倚在廊前朱漆木柱上,被几株银桂遮挡了身影,看着有点隐隐绰绰地。他瞧起来似在出神,卫明枝放轻脚步想要绕近,可他到底谨慎敏锐,半路便被发现了。“殿下。”卫明枝只好负着手,往他所眺的方向瞧去,只瞧见一幕漆黑的夜色,“你怎么半夜不睡?”他没答,反而扫视过她脸色回问:“殿下因何不睡?”“我做噩梦了。”她很诚实地,也不细说,抬手一指他所眺之处道,“你望的是北方,那里有你记挂的东西吗?”“记恨更贴切些。”他破天荒地同她解释。卫明枝几乎要喜出望外,心道把他捂了这么久,总算有点要融化的迹象——但她也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没在这上头刨根问底。于是她捂上肚子:“我忽然有些饿。”“……可现在是半夜。”“我不管,我昨儿请了你一顿,你得还。”无词被她这道理讲得无计可施,只得问:“粹雪斋可有小灶?”她惊奇又高兴:“你会做菜?”“略会一点。”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前世的无词从来没同她坦露过这方面的本事。卫明枝越瞧他越觉得稀罕:“这里没有灶,但是御膳房有,我们偷偷溜进去就可以了。”第9章 小灶夜色尚且浓黑,星子稀疏地挂在天上,弯月被云雾遮掩得半隐半现。卫明枝自幼生活在这大卫皇宫中,对于宫中地形早已烂熟于心。她也不打灯笼,借着微薄的月色便带着无词横冲直撞,所幸一路并未碰上巡视的宫人。御膳房每日炊烟升腾,因此四周的宫殿都隔得远;正值深夜,房殿也没安排守卫,这正正方便了今夜的偷食者。卫明枝撬不来锁,领着无词翻窗。御膳房里头的烟火味还没散,也不知入夜前是哪位贵人心血来潮要了重口味的吃食。她凭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略略扫视过橱柜箩筐里剩下的食材:“萝卜、青菜、黄豆……怎么都是素的?”“许是荤的放久了不新鲜。”她认可了无词这个解释,紧接着为难起来:“可这些素菜能做出什么东西?”“不如下碗面?”“也成吧。”她夸赞自己,“我不挑。”无词便挽袖打水洗菜。卫明枝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近的木墩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择出几片菜叶过水清洗。“你同谁学的做菜?”“同一位好友。”“你那位好友是男子还是女子?”“男子。”“真是稀奇,我很少听闻有男子愿意下厨做菜的。莫非他是个厨子?”“不是。”无词把菜叶装进碗中,“因为一些原因,他所住的地方很是艰苦,恰好他夫人怀有身孕,嘴挑,他便自己学着做了家乡的菜食给他夫人吃。”卫明枝鲜少见他有眉眼这般柔和的时候,羡慕道:“他们可真恩爱。”无词没说话,端着碗站起来,“要生火了,殿下不若出去帮忙望个风。”现在正是夜里,御膳房生火的火光可能比白日里还要更引人注目,虽然半夜大抵没什么人会从此处经过,但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由是卫明枝干脆地应了声“好”,便利索地翻窗而出,蹲在墙外左右探视起来。子夜的风颇是寒凉,卫明枝蹲了没一会儿便觉得双手发冷,她把手捂上脸颊,边搓边继续尽职尽责地给墙里头的人放风。无词的动作倒是很快,没等她双腿蹲麻便已经轻敲窗户:“殿下,可以进来了。”她闻声又翻回去。无词做的是一碗清汤挂面,油花星点的汤面浮着几片绿油油的菜叶,被盖住一半的白面看起来香软可口。“你竟然还真有两分手艺!”卫明枝端过瓷碗,接过木筷,坐在墩子上便挑起两根面条尝了尝。待面食下肚,她才道:“味道很好,就是有点淡,兴许我的口味比你重些。”无词眸色墨黑地望了她手里的面碗一眼,转身给她取来盐罐,递到她手边:“殿下自己加。”“这种精细活我做不来,我怕我手一抖就加多了。”无词只好蹲到她身侧,舀了小半勺盐,一点一点地给她抖进碗里。他的手很稳,半分也不似她。卫明枝嗅着面汤香味,垂眼瞧着无词精致中带了分疏离的眉目,心中所想不加修饰地一股子倒出来:“你真应当去做女红,从前我学女红的时候,初时针都拿不稳、针脚还不细致,如果能同你一样,那时候就省事多了。”无词挑眉望她,仿似是无言以对,最后只道:“把面匀一匀。”“哦。”卫明枝这才垂着脑袋开始匀面。无词放好盐罐后,坐在她身旁的另一个墩子上听她“哧溜”地吸面。不知怎的,他脑子里就突然浮现出从前夜里在他床边偷食的野猫的影子来。卫明枝却分毫不知他内心所想,只欢快地吃面饱腹,面汤下肚大半之时,她突然听见身边的人低低地唤了她一声:“殿下。”“嗯?”“有人来了。”卫明枝被这话吓了一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搁下面碗,拉着无词的手腕便侧身躲到橱柜后头。无词是被抵在墙上的那个。他几乎从未与人靠近过这般距离,女儿香气避无可避,他身子稍僵直,眸中也透出几缕挣扎之色。但卫明枝正凝神地听着动静,并没留意到他的异样。御膳房的门果不其然被人推开。听脚步声来的人数并不多。“这面香都快溢出来了,夜里偷吃的猫儿大可不必再躲了。”女人娇媚又略带调笑的声音回荡在御膳房内。这声音……卫明枝一时发怔,那女人很快又道:“若是猫儿自己不出来,我便亲自来抓啰。”这话可还好?卫明枝心中暗叫倒霉,认栽一般从橱柜后头探出身子。来人站在御膳房门口,着一袭浅绀色长裙,裙上绣着几朵雍容华贵的海棠花,身姿曼妙婀娜,肤色嫩如白玉,一双狐狸眼流转含情,自带三分笑意,面容极美。在她身后只跟了两个打灯笼的太监宫婢。卫明枝朝来人屈膝问礼:“姝美人。”这位美人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是去年才新被微服私访的父皇从宫外带回来的。据说是个风尘女子,但父皇对这女子极是宠爱,自她入宫后几乎是专房独宠,还力排众议给了她美人的位份。虽说只是个“美人”,但宫中的妃位后位都不太会招惹她。“呀,居然是九殿下。”姝美人随意地转着手里的钥匙串,瞥过她身后的橱柜,笑道,“怕是不只九殿下一人吧?”无词适时从橱柜后行出,“见过美人。”姝美人美眸眯了眯,忽然吩咐身后太监:“掌灯。”在太监上前点燃房内油灯的时候她又笑着朝卫明枝道,“这黑灯瞎火的,怕殿下吃也吃得不尽兴。”卫明枝只好对她假笑,心道早听闻这姝美人行事不拘一格、性子也古怪,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古怪法。“美人怎么会三更半夜来御膳房?”“圣上今儿批折子批得晚,直接宿在养心殿了,这不,我方才从养心殿回来,途径此处觉得嘴馋,便去要了把钥匙来解解馋。”好巧不巧就碰上同一夜了,这是什么绝顶的运气。卫明枝心中默道。四盏油灯这时全数被点亮,房内景致一览无余。姝美人凭借灯光,越过卫明枝,眸光莫测地望向她身后的无词,在卫明枝觉察不对,奇怪地想要开口的时候,她才道:“殿下这奴才应当是新来的吧?面也是他做的?”卫明枝以为她也想尝尝,“是呀,不然……让他再做一碗?”姝美人被她说得一愣,脸上掠过几丝惊愕,回过魂来连连摆手,憋笑道:“这可不必了,我自个尚能动手。”果真古怪。卫明枝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姝美人已经开始原地挽袖,“殿下可还想再吃?”“不想了。”姝美人点点头,扎好袖子见她不动,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什么,好笑道:“殿下大可放心,今夜我在这御膳房里只发现了两只猫儿。”卫明枝这才舒口气,高高兴兴地同她行礼道谢,而后扯起无词的袖摆便大步离开御膳房。行到半路吹着凉风,她脑子忽然清醒不少,手掌一拍脑门,回头打量容貌惹眼的无词,她蹙起眉头:“你说姝美人是不是看过通缉令?你今夜没戴面巾,她刚才该不会发现你了吧?”无词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被她打断后,瞳中未被惊起波澜似的,只朝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卫明枝为此坐卧不安地等待了三日,没等来什么风吹草动,在证明实为自己多心后,才终于放下心来。说不得姝美人只是觉得无词长得好看,多瞧了两眼呢?毕竟英雄还会惺惺相惜,想必美人与美人之间也是一样的道理。她自顾有了解释。第10章 画像罚抄的课业自然也是不能省去的。卫明枝在彻底安下心后,搬了张椅子归置到书案另一侧,与无词一同应付起戚太傅的怒火来。虽说只需抄写五十遍,可这一回的经文比上一回的长了一半不止,因此她也并没有讨着什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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