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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追夫手札(重生)》TXT全集下载_2(1 / 1)

“因为你没把名字告诉他们,所以这通缉令上没写你名字,还有,那男的怕被人取笑,只能给你扣一个‘江洋大盗’的帽子……”卫明枝觉得所有异常都有了解释,一时既愤怒又有些同情他,“这二人真是可恶至极,你将他二人名字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男人避开她的殷切目光,一手缓缓紧攥成拳,语气分外阴沉且坚决,“我欲亲自报仇。”卫明枝觉得他可能是不欲将这般窘迫的事情说出来,遂也不再紧逼不放,很快转换话题:“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她话音落下后室内却沉寂下来。男人因她这一问,秀逸的眉目间染上些许阴鸷和戾气,忽然他嗤笑一声,紧攥的手又徐徐松开。往后倚靠在床栏上,只吐出两个字:“没有。”没有名字?也是了,他先前才说他一直是四处漂泊之人。卫明枝料想他长这么大一定吃过不少苦头,同他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十分轻柔:“那你现在无依无靠,天底下还遍是抓你的通缉令,你打算怎么办啊?”男人沉默不语。卫明枝等待片刻不见他说话,小心翼翼地问:“你愿不愿意,同我进宫?”见男人突然转眸看来,她忙道,“不是要你做真太监,我会帮你瞒着的!宫里无人敢搜查,是最安全的地方,等,等通缉令这道风波过去,你再做打算不迟。”男人眸色幽深地瞧着她,眼底很明显带着不信任,“你为何帮我?”卫明枝踯躅道:“我,见你可怜。我这人最有善心了。”男人轻哂,转过头去:“风险太大,理由不够。”若非顾忌他伤病在身,卫明枝简直想拎他出去练练枪法——没听说过被助者还需问助人者要理由的。但她稍冷静下来便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眼前这个从前世开始就斤斤计较的男人是从来不相信“善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若要同他打交道,须得实打实地拿出来些利益交易。难怪前世她总听人说“内卫督主是个铁面阎王,不论是何官职身份,休要在他面前讨得半分私情”。从前他还会“偶发善心”在她醉酒时把她提溜回宫,可如今没了前世那份熟稔和掩埋心底的情谊,她倒也真真切切地尝到了在他面前踢铁板的滋味。卫明枝只能加筹码:“好吧,还有,我要你日后为我做一件事情。”男人这才慢慢侧回目光。他也不问是何事、又会否伤及性命,就点了头,“好。”卫明枝明白这是他答应与她回宫的意思,不由眉开眼笑,像是一块高高悬起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心中飞快做好计较:“你先在这宅中住一日,明日我给你办好身份再来接你入宫。”见男人不可置否的表情,她凑得更前,欢快道:“既然你没有名字,我便先给你取一个。”“你就叫无词,反正你这么寡言少语不讨人喜欢。”无词,也是他前世在宫中的名字。听说是一个老太监给取的,那时老太监会给他取这个名字也定然和现在的她考虑一样。卫明枝想。而男人只是望入她的眼瞳中,没吭声。第4章 入宫入宫的一路卫明枝都在回想今日无词所说的话。在宅中她只迫切地想要把他留住,对他所言并没有过多深究。现在细细一想还是有那么几分蹊跷之处的。比如他说他一直四处漂泊没有名字,那他认字的本领是同谁学的?假使真有人好心教他认字,那为何不再顺手为他取一个名字?思及此卫明枝觉得,他大约还是有名字的,只是不知为何不想告诉她。再比如通缉令之事,照前世无词位高权重后所行之事来看,他似乎并没有刻意去针对报复谁。身居高位却不去报仇,这一点就非常奇怪。然而卫明枝转念一想,虽说前世无词也做到了权倾朝野,但朝堂之上能与他抗衡之人却并非没有——大将军江崇,江元征之父,也是前世元化十五年政乱的主谋之一。若说无词的仇家是他,那便说得过去。自觉解密的卫明枝眼睛都有些发亮。江夫人……原来这么早就给江崇大将军扣上了这样一顶绿意盎然的帽子么?难怪古语有云:“恶人自有恶人磨”。回宫之后卫明枝便着手准备起瞒天过海地把无词运进宫的法子。第一步要做的,自然是在敬事房给他寻个正当身份。同行的盼夏更加忧心忡忡:“主子,外男入宫一事若是捅大了,只怕您讨不着好。”卫明枝脚步不顿,“我把无词放我身边,时时刻刻看着,又怎会被旁人知晓?”“皇城之中有心人太多,这事只要知情人说漏半嘴,那主子您的处境就危险了。那敬事房的大总管精得跟个老狐狸似的,且先不说他会否帮您,就算是帮了,也有可能倒戈……主子,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哪。”“你安心,我自有办法让他闭嘴。”卫明枝的办法很简单,是和前世的无词偷学的。这敬事房大总管的确是个人精,也不枉他在这高位上一坐就是近十年。可他仅有的一处弱点,便是他的胞弟。大总管早年生活艰难,饥荒之年,他和胞弟相继被家中卖出,从此断了联系。只要能帮他找着人,一切就十分好谈。前世的无词便是掐准他这个弱点,费尽力气给他找着人,从而借他掌控了后宫大小的事宜动向。如今的卫明枝坐享其成,“你胞弟在那一年并未失掉性命,说来也巧,他而今正在京城西市的李家肉铺里做屠夫,大总管若不信,自可去查证。”面前的大总管神色震动,却讷讷不言。想是还在考量。卫明枝继续道:“本宫也不逼你,你今夜尽可去查,明日本宫再过来,届时还请大总管给个答复。”她并没有料错,翌日一大早她方进敬事房,大总管就给她下了个结结实实的跪。“九殿下大恩,老奴无以为报,只有这条贱命任凭差遣。”恩情是无词给的,不过眼下这般情况,倒也真算天道轮回。卫明枝这样想着,上前把人扶起,“本宫不要你的命,本宫只要你办好这一件事,从今往后无论何时,都不许对旁人提起。”“老奴遵命。”-无词被敬事房的一个太监领到了粹雪斋。这属实是个小巧雅致的斋子,算上前后大殿不过十来间房,正进门的前院栽着几株银桂,廊外丛间的花花草草,说不出品种的更是不胜枚举。木壁飞檐上镌刻的祥瑞图案也很是精巧,檐下还坠着主人喜好的飞燕玉风铃。风铃偶然会随着清风穿过堂间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很有一番小女儿的心思。“盼夏姑姑,大总管那边拨给粹雪斋的奴才,老奴给您领来了!”领路的太监带领无词站定,朝偏殿唤了一声。粹雪斋的主事大宫女很快出来,打量几眼无词,这才朝领路的颔首致意,“有劳公公。”领路太监收过几枚小钱,眉开眼笑地离开了粹雪斋。盼夏见人走后才蹙着眉、语气不是很友善地问留下来的人:“宫中规矩,你可知晓一二?”无词收回注视着风铃的目光,敛下眼神:“略略知晓。”“好,你既然知道,我也正好可以少费点心思教你。我家殿下心善,我也不替殿下图你回报,只希望你记得,在这宫中做个聋子哑巴便算不坑害我家殿下了。”“无词谨记。”盼夏对他这副态度颇为满意,敌意也不似先前那般大,她拊拊掌把所有在粹雪斋执勤的太监宫女们都聚在前院,给这新来太监的身份做了个通报。聚来的宫女太监骤一见无词容貌,皆是有些愣神,紧接着漫出些窃窃议论的声响。这也无可厚非,凭他这副好皮囊,再不济也能给户富贵人家做个面首男脔,哪里会沦落到要净身入宫的地步?也正在此时,粹雪斋紧闭的主殿大门里忽地传出一道女子酥甜动人的声音来:“盼夏,将那新来的领进来我瞧瞧。”议论的奴才们随即噤声,盼夏眼神几分复杂地望了一眼主殿打开一丝缝隙的窗户,朝殿门屈膝俯身:“是。”“各自散去做事罢,你,跟我来。”她吩咐道。无词便被盼夏领着走进了粹雪斋主殿。殿内燃香,是上好的凤髓香,高位上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新来的留下,盼夏你先下去罢。”女子的声音复又从屏风后的侧殿传出来。盼夏应声退下,掩上门后无词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摸不清楚这位主的用意——用一个条件施与他一条命,虽然费力不讨好但也还能有解释,可现下把他特意叫进殿里来又是做什么?这卫国九公主,当真是奇怪至极。女子见他久久不动似是急了,“你愣在那里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快过来呀。”无词只好绕过红木雕花的屏风,站到她面前。九公主卧在窗边的美人椅上,绯红的裙裳系带系得松松散散,连发髻都没梳,额间倒是贴了个火焰似的梅花花钿,衬得她的肤色更是雪白剔透。这是个极其漂亮灵动的姑娘,秀韵十足的桃花眼此刻却没有看他,而是垂下细细地注视着一杆长.枪。她在擦拭着一柄与她气质不是很相符的雁翎枪。看得出她对这枪颇为爱惜,连擦拭的力度都没有使得太大。仿佛是觉察到来人已经站在跟前,九公主手上擦枪的动作停了停,她抬起头,语气随意地问:“上回见你看通缉令的样子,我想你是识字的,那你也应当会写字吧?”这九公主对他观察入微,想是很难被瞒骗住。无词伏跪下地:“回禀殿下,奴才会写字。”怎料九公主对他这回答却是不甚满意,“往后无人之时,你不必弄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不用行礼,说话用你我相称就好。”无词静默片刻,垂首应下,站了起身。美人椅上的九公主这才顺心,空出一只手给他指了指偏殿最里端的书桌,道:“既然你会写字,那就帮我把桌上的经文给抄了,今日抄五遍,不许抄多。”又是……这种奇怪的要求。无词依她所言走到书桌之前,桌上的纸张已经分好三摞,左侧是已经抄写好的经文,看起来最厚;,瞧着是给他做参照的;最右侧则是一叠白纸,纸边的墨甚至都研好了。无词慢慢地坐在桌案前,取出笔架上的一支笔,轻点蘸墨,而后垂眸开始抄写经文。一时间侧殿竟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卫明枝擦着枪杆,心神早就飘到了身旁不远处的无词身上。眼角余光里,他仍然是从前那样好看。前世他还在粹雪斋时,也是日日这样帮她应付上书房戚太傅的罚抄,左手握笔、腕离桌案的高度甚至都没变。她的心中就升上一股难以言状的满足。事实上卫明枝对于今日相见并非全无准备,恰恰相反,她是做足了准备的。记忆里的无词经常做噩梦,睡觉也轻,很容易被惊醒,所以一直睡得不太好,而凤髓香就正正是安神效果最好的熏香,他若是在殿里待足时辰,今夜入眠必然会比平素安稳些。而且无词是分外嫌恶浓妆艳抹的姑娘的——卫明枝记得在前世某一回大宴上,有个妆容秾艳、步带香风的舞姬借敬酒之机想要对他投怀送抱,被他一蹙眉头躲开半丈远,后来还听说那舞姬在舞团里从此就再也没有登台献舞的机会了。卫明枝觉得自己今日表现不错,至少明面上看不出无词不喜。她擦拭好宝贝雁翎枪后,把枪轻轻搁在一旁,人走下美人椅,趴在离书桌更近的小榻上,双臂垫到下巴底下,支着脑袋开始观摩起无词抄经文。还忍不住同他闲聊:“你累吗?”无词眼睛不抬、手也不顿,“不累。”“你若是累了,休息一会儿也不要紧,反正我不急着要。”人没说话,她继续自言自语:“无词,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抄这些经文?”“不知。”卫明枝因他的回应有些高兴,“是戚太傅罚我抄的。戚太傅是父皇亲自任命的、在上书房教我们读书的太傅,他这个人好迂腐死板,有时候我不过没有在唤那些文豪诗人的名号后加一个‘先生’称呼,他便要罚我抄经文。这回我也不知怎么惹着他了,竟被他罚了一百次!”无词写字的手缓缓停下来,眼眸微抬,看她说完了才问:“那殿下现在抄完多少次了?”卫明枝更加高兴:“五十次。”无词便沉默下来,安静地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卫明枝这才意识到不对:罚抄一百次,她抄完五十次,明明还剩一半的量,她却只要他抄五次,这个要求怎么想怎么奇怪。这个太监简直太难打交道了!不过是半刻不察她便被他下了一个套子!卫明枝脑子飞转,支吾半天才找到一个比较像理由的理由:“你,你字迹也不知与我像不像,我叫你抄少一点,是为了看看你适不适合帮我这个忙。”无词没吭气,垂首又抄了两句,才对她道:“五遍抄完了,殿下现在便可来瞧瞧。”“啊,哦。”卫明枝慢吞吞地从小榻上爬起来,挪到他跟前,低下头看了眼。白纸上的字迹熟悉又娟秀,正是从前无词无数次帮她抄写时模仿她笔迹写出来的字。若是不仔细瞧,当真和本人的字瞧不出太大差别。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很好,我觉得你很适合帮我做这件事,往后你就做我的秉笔太监罢。”无词从座椅上站起身,腾出主位,很懂规矩地谢恩:“多谢殿下。”卫明枝又给他指了指笔架边的两瓶药,“这是外敷的金疮药,算是给你的赏赐。还有,后院的房间都给你安排好了,也给你准备了煎药的东西,你记得每天喝药,快些好起来才能帮我抄更多的经文。”“……是。”“行了,今日到此为止,你下去罢,叫盼夏带你去后院煎药。”“……是。”第5章 办法皇宫里人心耳目都是纸糊的,若非通天的隐瞒本事,否则这宫墙之内决然藏不住什么事情。虽然无词被拨到粹雪斋的动静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但是不过数日,“粹雪斋调去一个美貌太监”的传言便在这深宫庭院内不胫而走——大都是宫女太监里奇闻趣事一般的议论风声。于此,卫明枝从盼夏的口中略有耳闻。不过她心里没起什么波澜。前世她好习武艺、懒得理会宫里人心的弯弯道道,又因为她母妃和外祖的庇佑,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在她救下无词以后的日子里,她对他在宫里的名声也有几分了解:因为那副好皮囊,宫里打无词主意的宫女太监也颇有一些,甚至于她救下他的契机,就恰是因为他不屈从于另一个对他有所企图的大宫女。但底下之人再怎么议论也终究是难以传到贵人们的耳朵里的。这再好不过——宫里的奴才绝大多数究其一生只能被困在深宫大院之内,对于宫外通缉令的风声迟钝非常,这也正好是卫明枝能够放心的原因之一。何况她更打定了主意:以后若非必要,绝对不叫无词把脸露给外人看。她继而又发散想到,前世无词进宫以后、遇上她之前,是如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来的?甚至还安安稳稳地避过了通缉令风波?他必定在这其中经历过许多她不知晓的事情。卫明枝忽然觉得嘴巴里蜜饯的甜味都淡了些。适时殿门被人扣响,力道恰好,声音不轻不重,“殿下。”是无词的声音。卫明枝赶忙从小榻上坐起身,伸手拍拍被自个压皱的衣裳,又理了理额角碎发,这才好整以暇地含着蜜饯应道:“进来罢。”殿门被人徐徐推开,无词清俊的身影从门外进来。卫明枝把嘴巴里嚼烂的蜜饯咽了下肚。无词也就在这时走到她跟前,一双墨黑的眼眸早已掩去初见时的凌厉,只余下教人难看懂的平静,“今日需抄几遍?”卫明枝朝他竖起三根手指。无词微一寂,很快垂首应是。在他走向书案的同时卫明枝也在背后解释道:“明日清晨我便要上学去,所以方才趁着空闲抄了几遍,但我抄的时候没留意次数,一不小心抄得有些多。”“我知道了。”无词落座提笔,卫明枝就同先前几日一样趴在小榻上看他抄经文。仍然没忍住同他闲聊:“你写字使的左手,那用膳也是使的左手吗?”“不是,用膳使右手。”“好奇怪。”一顿,又问,“你的伤病都好些了吗?”“好了许多。”“那就好……哎,无词。”“嗯。”“我仔细想了想,你长得太惹眼了,所以日后你若要外出,都把脸蒙起来罢。”无词把笔尖抬起,眼眸也随即抬起来。他大约是明白她这话的用意的,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若要蒙脸,岂非更惹人注目?”“你放心,我都想好托词了。”卫明枝下巴磕在手心上,道,“你有些诗文学问,所以我要把你留在身边;但是你的脸上起了红疹,我看着闹心,所以要眼不见为净。”见无词不言,她劝慰:“通缉令这事儿很快便会过去的,等外头风声没那么紧了,到那时你想取下面巾我也不会拦你。”无词拧不过,稍静,退而与她讲道理:“古语有言‘过犹不及’,殿下这样小心,说不得更会激起旁人窥探的心思。”卫明枝没接话,反倒是抬手指指自己:“你叫我什么?”“殿下。”“这便是了,我乃堂堂大卫国九殿下,除了我父皇,谁敢在我面前强要你摘面巾?若是真有不长眼的,我一杆枪扫过去他也得老实了!”无词这下是真的无词了。他同卫明枝对视好半晌,眸里忽然染上点笑意,似哂似嘲。不过这笑很淡,转瞬便消失不见。卫明枝没错过他这模样,心里涌上一半惊喜,一半恼羞成怒:“你是不是在笑话我跋扈?”无词敛下眼去,握笔再度动作,嘴上却道:“不敢。”不是“不是”,而是“不敢”。卫明枝抽丝剥茧剥出他话里深意,翻个身躺在小榻上,伸手摸了一颗蜜饯,也不知怎么就认了这个形容,“哼,我就是跋扈。”紧接着把蜜饯塞进嘴里,狠狠地嚼下口。腮帮子一鼓一鼓,有点像生气的仓鼠。无词收回目光,想道。-清晨,天色还是蒙蒙亮地。卫明枝走在提着灯笼的小饺子后头,还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今日是她去上书房读书的日子。其实更年幼的时候她几乎每日都要清早起床去念书,不过近些年她算长大了,应当学的东西也学得差不多,这才改成每七日上一次学。她挺有闲心地回想了一番自己幼时强撑着起床读书的经历,进而愈发敬佩那时的自己。从粹雪斋到上书房的一路景物都朦朦胧胧地,愈远的就愈发看不真切。冬末的天,气温还很是寒凉,北风袭人。走进上书房的时候,里头只有四五岁的小十一在认真地朗诵经文,其余的三个皇子公主聚在窗边好似是在议论着什么。聚堆的卫明琅留意到她进门,嘴角牵起笑给她打了个招呼:“九妹妹,瞧你今日穿得薄,小心别着凉了。”同卫明琅正说着话的七皇子和十皇子也顺着这话朝她张望过来。卫明枝给两个较她年长的兄姊问了个礼,“八皇姊,七皇兄。”应道,“多谢阿姊关心,小九身子骨挺好的,不觉得冷。”卫明琅掩唇一笑,柔声柔气地打趣:“适才我见九妹妹穿衣单薄有些忧急,竟忘了九妹妹可是自幼练武的苗子。”卫明枝分不清她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索性不深究,“对了,方才阿姊和皇兄皇弟们在聊什么呢?”这次不待卫明琅开口,七皇子已经很有兴致地回答:“聊的是父皇的新政。”他挠挠一侧安安静静的十皇子的下巴,笑道,“小十也快到懂事的年纪了,总该知晓些朝堂之事,也好趁早学点本领。”卫明枝觉得这一幕和谐又奇怪。卫明琅和小十同为戚贵妃所出,这般亲近倒也能理解;可七皇子却是江妃次子,而江妃和戚贵妃平日里虽不是针锋相对、却也走得并不近,他与卫明琅两姊弟是何时变得这么要好的?她又想到,江妃是江崇大将军的亲妹妹,也就是江元征的亲姑姑,若说这般情况是卫明琅一手推动,倒也不难理解了。难怪前世的卫明琅能够那样顺利地嫁与江元征——从前未曾留意到,她这八皇姊竟然从这么早的时候就在做此谋划。何其深沉的心计。“七皇兄说得对,小十学到了许多。父皇这回削藩,谋略之深远、意志之坚决,值得小十深省自身、引以学习。”卫明枝的思绪被十皇子一本正经的一席话给吸了回来。“父皇若是知悉皇兄与皇弟这样想,必定会很高兴。”她顿了顿,“不过,削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来不怕皇兄见笑,小九醉心武艺,对许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她没骗人,前世她也曾听说“削藩”之政,但因为这新政未波及到她和外祖一家,她也并未放太多心思在上头。不过如今既有机会遏止五年后的政乱,她也应当开始留心起朝堂之事才是。“藩王势大,必会震主,而且听闻安南王似是早已对朝廷起了不敬之心。父皇自上月起便陆陆续续地开始削藩了,至今日,共有八位藩王爵位被削,安南王也在其中呢。”“竟是如此,多谢皇兄解惑。”卫明琅也在这时轻声提醒:“太傅应当快到了,说话被他抓到可不好。”几个聚堆的人这才散去,各回各位装模作样地读起书来。卫明枝一个上午都心不在焉。她一会儿想到前世血染宫城的惨像,一会儿想到在她死后那几个乱党尘埃落定的罪名。前世元化十五年的政乱的主谋是江家父子和镇北侯,政乱平息后这两方所获的罪名皆是“结党营私、通敌叛国以及谋逆”。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二者能发动那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动乱,必定筹谋已久。可江家父子在京都,镇北侯常年戍守北疆,素日并没什么交集。若说江家父子谋逆是为了扶江妃长子,也就是五皇子上位,那么镇北侯为何要从千里之外的北疆赶来相助呢?除非做这件事情镇北侯也能得到好处。削藩……若新皇登基后废除了削藩之政,这于镇北侯无疑是件天大的好事。这样一想,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能串联得通。卫明枝觉得自己想通了那场政乱的源头,一时间急切地想要找个说话处。宫里的母妃不能过问朝政;若要给父皇提醒又没个实质证据,何况天子威严,稍有不慎她许是得落个“妄议朝政”的罪名;思来想去卫明枝决定去寻她的外祖。她带着“听课不认真,罚抄五十遍”的太傅怒火赶回粹雪斋,换了套衣裳就预备出宫。给她打点的盼夏还很不理解:“主子,今日不是习武的日子呀。”“手痒了而已。”卫明枝解释一句,想了想,又急匆匆地去扣响无词的房门。因着她今日上学,无词暂时没有事情可做,他开门见得来人神色,默了默,“殿下莫非今日被罚抄了两百遍?”这人脑子里只有她被罚抄这一件事么?“是五十遍!”她一手抵着门,“我来找你又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快去戴好面巾,即刻随我出宫。”“出宫做什么?”“去我外祖家,练枪。”无词安静须臾,“可我不善武艺。”“我知道呀,所以?”“殿下为何要我跟着?”她脱口而出:“我要是不看着你,你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第6章 出宫这属实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在卫明枝眼里“任人可欺”的无词薄唇微微一动,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应她所言回房挂了张黑巾在脸上,而后跟在她身后出宫。容国公府距离皇宫的车程不长,卫明枝落地站稳在府门前时恰好到了一日的饭点。她带着无词和小饺子方跨进大门,便听见内院传来隐约的叱骂声。“九殿下。”国公府有奴仆迎上前来。卫明枝朝着奴仆微一点头,走向内院的脚步不顿:“可是我表兄又挨骂了?”奴仆边引路边陪着笑:“正是。老国公爷从礼部要到了今年二月初九的春闱预上榜名册,说江家的公子如无意外就是今年的武状元,还说今年文试有好几个寒门子弟都答得不错,恰好赶上小世子回府取银子,老国公爷便气不打一处来,正教训小世子呢。”这预判倒没错,前世元化十年的武状元正是江元征,文状元也的确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书生。卫明枝笑着摇头,“我这一去,表兄定要感激我。”奴仆躬身笑应“是”。内院屋檐底下,容小世子果不其然在挨着训。她这表兄比她虚长两岁,生得是唇红齿白、丰神俊朗,从小便不乏贵女爱慕。可他不知怎的对这些莺莺燕燕都视而不见,一心往钱眼里钻,十二岁时便自己盘下铺子开始他的经商大计,到如今手里财产已经颇为不菲。然而这样一个在京城商贾里带有点传奇色彩的七尺男儿,现在正低头哈腰、蔫蔫巴巴地站在老容国公的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卫明枝见着人就抬手屏退引路的奴仆,遥遥唤了一声:“外祖!”老容国公叉腰训人的动静霎时一顿,见得卫明枝,他面上表情和煦了不止两三分,“是小九啊,快过来。”卫明枝上前之时容小世子也回头看她,还给她递了个“救星在世”的眼神。她再接再厉:“外祖,我在宫里闲得手痒,便没按约定的时辰来,外祖不会怪罪吧?”“喜欢练武是好事,岂能怪罪?”老容国公说到此处又扭头斥了容小世子一句,“哪像这个混小子,一天天的只晓得不干正事!”容小世子不很甘心地咕哝:“赚银子也是正事啊。”可老容国公虽然年事已高,但因为经年习武的缘故还是十分耳聪目明的,他闻声提高了些音量:“你个混小子说什么?”这是濒临爆发的预示。卫明枝眼疾手快,扶过老容国公的左臂便晃了晃,“外祖,现在也到用膳的时辰了,您别为了一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小九都知道为我一个老头子着想,你看看你!”老容国公气汹汹地说完,见容小世子低眉含首的模样,憋屈地喘了几口气,骂道,“等你爹娘从江南回来我再让他们收拾你!”说着任由卫明枝扶着,“走小九,咱们祖孙俩用膳去,让他自个饿着。”“哎。”卫明枝跟着老容国公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朝两个随她从宫内出来的太监挥挥手,“小饺子,你带……你们两个不必跟着,自己去膳房用食。”见得回应,她这才放心地扶老容国公离开。府里的下人传膳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会儿的功夫老容国公的药膳便被端盘上桌。虽说是药膳,也不过一些补气盈血的东西,往常卫明枝在国公府用膳时,膳食并未和老容国公的药膳做刻意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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