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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 1)

祁远书则道:我尤爱最后那一重意境,多少烦恼为之一洗,似乎是风月与我无关,我亦与风月无关,乐不可言。周家兄弟相视一笑,守真笑道:我们周家从未有过善音律之人,所以你们这等感悟我们是没有的,只觉得好听便是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许久才终于从乐曲中走出。已是午饭之时了。周承佑好吃,懂吃,每尝一道菜,他都要点评一番,倘若鉴楼花重金特聘的厨娘做得不够美味,他还要说一说自己认为的最佳辅助食材和烹饪方法:这道什锦里添了鸡肉,但不应当用京都郊外农家鸡,应当用江南那边采买来的吃米鸡,如此才是真正的江南什锦。承佑,你连鸡肉来自何处都吃得出?不同地域的鸡喝的水,吃的粮食皆不同,口味便大有不同。再尝这道夏意满碟,诸位觉得如何?色泽鲜美,口感香醇,是当下鉴楼名菜。周承佑一笑,我却不喜。既是夏意满碟,便当有夏日风味,这菜的主要食材乃是瓜果,却辅以过多的配料,烹饪过程复杂,掩盖了瓜果原本的清香,也失了那降暑怡人的功效。食材在精不在多,烹法在妙不在杂。恰如其分,才是最美妙的。好一个恰如其分才是最美妙的,承佑倒吃出了心得,也实在有趣!傅明亦喜爱品尝各色美食,便在饭后向他讨要几个食谱,打算拿回去请厨娘做来试试。周承佑一边写食谱,一边笑言:小弟这才华在这群人里边就无人懂得欣赏,幸好明哥你来了,小弟正好露一手。庆孙笑道:那你倒是真正地露一手啊,光说不做假把式。周承佑回嘴道:君子远庖厨,我只要会运筹帷幄就可以了。虽说你爱乐,还自诩乐痴,但我也从未听过你自己弹曲子。庆孙手拙,善听不善奏,家里唯一的一把琴还是效仿古贤陶潜而特制的无弦琴,只能弹给自己听,断然是发不出声来的。承佑与他两人倒是把对方的缺陋处拿捏得很准。这样和乐融洽的氛围,傅明几乎从未体验过。待即将散筵时,按例都要写诗作词以纪事抒怀,傅明心中颇有感触,便思如泉涌,一蹴而就,自度《减字风月主》一首,中有人生何必羡风月,清茶淡酒,佐我心中况味。他日重聚樽前,景新人旧,来把故事拚一醉句,配以即兴改调之曲,潇洒自得又不失温情,众人听后一致拍手称快,赞许傅明有创调之才。第10章 章一十自从傅明应邀参加过一场文会后,他的名声在京城内逐渐传播开来。比之从前被人有意无意地污化过的名声,这回赞许他之人都是京内名流,说他颇富才华,温润秀洁,实堪相交。某日下朝时,竟有同僚唤住靳以,笑道:贵郎婿美名满京都,靳大人好福气呀!靳以回以微微笑意,却不多言,告辞转身离去。但他心中却荡开一丝涟漪:如今外人口中的傅公子,真的就是芳满庭内的那个人?而这些话渐渐传入闺阁之中,便是老太太和纫兰也有所耳闻了。纫兰的一些闺中好友还希望通过纫兰见一见这位傅公子,但终究不便,只得遗憾作罢。纫兰将这事说与自家大哥听,且状似玩笑道:明哥如此受人青睐,大哥可莫要怀璧而不自知哟!靳以此回却是哭笑不得,只得含糊带过。很快,这热烘烘的六月已随荷花同凋零。七月流火,炎热天气渐现转凉趋势。正当此时,老太太却病了。傅明身为男子,不便侍奉。有纫兰、王氏和新月几人在,倒也无须他日日时时地去站岗占地儿。但这回,他却也不闲着了,因为老太太将昭彦托付给了他,很正式地当着靳以等人的面,请他教养昭彦。傅明深知,这是老太太对他的极大信任,而靳以竟也毫无异议,纫兰更是认可,这家人,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考验着他,又终于认可他了么?无论傅明与自己夫君之间私情如何,至少,在教养靳家嫡曾孙这一事上,已经确定了他应有的地位。傅明深觉责任重大,却并不排斥,因为他需要这样的责任,也喜欢和昭彦相处。自此,昭彦在芳满庭待的时间愈发久,傅明也更加注意对昭彦言行举止和品性的教养。虽然傅明如今比先时要严厉些,但昭彦是个聪慧的孩子,他知晓傅明的转变其实是为他好。偶尔,他发发孩子脾气,傅明虽也批评他,但事后仍是好声好气地将事情一点点地分析给他听,将他当成一个明白事理的大人一般,这让他不由得心服口服。他们以前一起做过的事情,讲书、侍弄花卉、游戏等,傅明还是会带着昭彦做,昭彦对傅明更信任且亲昵。而靳以,因为昭彦的缘故,来芳满庭的次数也多了不少。偶尔,他会在芳满庭用饭。餐桌上,昭彦坐中间,傅明和靳以坐在他两边,时不时给他夹些菜,督促他多吃饭。昭彦头一回和两人一起吃饭,他吃着吃着忽然放下碗筷,左瞧瞧,右看看,双眼竟渐渐湿润了。怎么了,是吃到过辣的了?傅明拿手帕为他擦泪,柔声问道。昭彦摇摇头,吸吸鼻子,低声道:彦儿不是难受,是,是太开心了。虽然长辈们待他一直很好,老太太更是呵护着他长大,但自小失恃,他心中并非没有缺憾。今日,这缺憾似乎得到了奇异的补偿,他尚稚嫩而无比敏感的心灵变得既酸涩又柔软,轻轻地动一动,便忍不住哭泣。傅明最先反应过来,他摸摸昭彦的脑袋,没多说什么,只是又夹了一筷子昭彦爱吃的蒸鱼,仔细地剔干净刺,蘸了酱料,放入昭彦碗中。也许是因为自己自小失去了双亲的缘故,傅明尤能理解昭彦的这种感受。他忽然想起,岂止是他,连靳以也是如此。他们在亲情的缺憾上,倒是毫无差别。既然自己必须带着遗憾过一生,何不让身边这个小家伙更圆满些呢?也许靳以也有这般心思,于是每隔一两日,他都会在芳满庭与傅明和昭彦一道用晚饭。而芳满庭厨娘的手艺的确比他自己院中的厨娘要更出色些,近来他胃口好了不少。如今正逢多事之秋,衙门里事务繁忙,即便从前较为闲散的武官也开始早出晚归。靳以回靳府的时辰往后延迟了一些,即便如此,昭彦还是愿意等自己父亲回来再用饭。傅明便让厨娘每日午后炖一盅汤,昭彦喝过汤后,便无须饿着肚子等人用饭了。老太太病中听新月说了这事,点头欣慰道:虽是个男子,倒也心细。新月笑道:老太太看人眼光再不错的。老太太拍拍新月的手,叹息一声:你也是个好孩子,只是长藉他太执拗,劝不动,委屈你了。新月摇摇头,能留在靳府,已经是奴婢莫大的造化了。先夫人信任奴婢,让奴婢跟着爷,其实奴婢知道,先夫人是放心不下奴婢,也放心不下少爷。奴婢不需要什么名分,能够在这府里看着少爷长大成人,不负先夫人所托,便心满意足了。老太太咳嗽几声,也流露出笑意来:你能自己想明白,心里也好受些。你放心,长藉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靳府不会亏待你。新月点点头,替老太太摩梭着脊背,温声问她今日想吃什么而芳满庭内,靳以虽一身疲倦,却仍打起精神,陪着昭彦下了一局棋。近来,昭彦跟着傅明学下棋,刚熟悉了棋枰和规矩,便兴致勃勃地要和自己父亲切磋。靳以不善棋艺,但比起一个新手孩童,还是要高明许多,很快便让昭彦落败了。昭彦不高兴地扔了棋子道:不玩了,和爹爹下棋还不如和明叔下棋呢!至少傅明会一步步地教导他,也会让着他。靳以却冷着脸道:是你先发出的挑战,输了就要输得起,气急败坏,哪有丝毫男子汉风度?昭彦闻言,更生气了,又有些心虚,便噤声不语。傅明走过来,半搂着昭彦说道:彦儿先随奶娘回去歇息吧,今天很晚了,再不睡明日该起不来了。回去沐浴的时候想一想现在的事,想通了,明日咱们再来说说这事儿,好吗?昭彦点点头,告了退,乳母连忙上前带着昭彦离开。难得的,靳以竟没有要一起走的意思。傅明也不送客,简单地沏了一盏安神的茶放在他座椅边的桌面上,又问:介意我弹一支曲子么?靳以摇头,你自便。傅明便走到琴案边坐下,绿菲上来在香炉中蒸上以果木及鲜花制成的香饼,清香方溢,便有潺潺琴音自弦上流出。琴声化作泉水,从溪涧而来,一叶红枫漂流其上,随着水流漫过滑溜的山石水势渐趋平缓,似乎来到了林中,月色融融,几声鸟啭亦溅落水中,余音被微风轻轻吹散靳以不知不觉支额睡去,再醒来时,傅明仍在弹奏,却是换了一支曲子,有些欢快,将他从梦境中唤醒。见他起了身,傅明亦不再弹奏,说道:夜里凉,爷还是回房睡吧。靳以问:你最初弹的曲子是哪一首?傅明笑容清浅,即兴弹的。可见是不好,爷听着都睡着了。靳以摇摇头,曲是好曲,若想好了名字,便告诉我。傅明颔首应允。靳以难得多言,竟又道:那我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嗯。爷慢走。傅明回,又对绿菲道,去拿两个提灯来,一前一后,送爷回去。傅明本想说,外头月色够明亮,无须再提灯照路,但他又忽然不想拂了傅明这一番好意,便默然应许了。临走时,还从傅明那里顺了几个香饼回去,即是方才傅明弹琴时旁边香架上蒸着的香饼,气味不似往日他闻过的那些,可见不是府里的份例。但傅明未说,这香是他带着府上丫鬟一道研制的,也许,在堂堂靳大人眼中,这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吧。夜已清凉,靳以沿着提灯里烛光照亮的道路不紧不慢地走着,走至半路,猛抬头,天心月明。明,是那个人的名,也与他的双眸一般,清亮透彻。第11章 章十一次日,当靳以回府来到芳满庭时,昭彦很是有模有样地向他致歉,并请他再陪自己下几局棋。这回,昭彦更加沉着,虽然结果仍然是输,但不再生气埋怨,而是很谦虚地向自己父亲和明叔请教。靳以心中宽慰,将昭彦抱在膝上,很耐心细致地为他讲解每一步棋,傅明这才发觉,原来靳以竟有这般好记性,虽然他二人棋局简单,但将每一局棋都全盘记清,也属非常了。而靳以除了更加频繁地在芳满庭用饭以外,每日晚饭后,还会在芳满庭歇息一个时辰左右。傅明泰然应对,给他沏一盏茶,弹几支曲子。靳以说他不懂音律,但傅明却觉得他于此道颇有天分,虽听不出是何曲子,也不懂弹琴技巧,但傅明通过琴声表达的心绪,平静和缓也好,幽独寂寥也罢,种种悲欣,他都能一语中的。当傅明三言两语将这事隐去当事人身份简单说与庆孙听时,他却摇头道:你说的这人不是于音律上有天分,他只是能够听懂弹琴之人。钟子期听得懂伯牙,便是知音。他二人,或也是知音。傅明闻言,心中既觉惊讶,也觉好笑。靳以是他的知音吗?他们相交不深,彼此都不够了解,因为那重尴尬的关系,甚至都有意地保持着距离,这样的人,怎能算是知音呢?傅明想,自己虽不能算是靳以的知音,那么在外头呢,他是否也有三五知己?除却亲戚世交往来,傅明少见有人前来靳府拜访,更莫说挚友做客了。偶尔与靳以闲聊几句,话题有所涉及时,能够从他口中听到几个名字,比如户部的范大人清正有为,安静之与贾玄邃一迁升一贬谪,他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片言只语,傅明无法从中听出究竟。而他们的谈话,也从来都是点到即止,从不深入。当冷热交际的七月彻底过去,清凉的八月来临时,老太太身体也有所好转了。但老人家久病未愈,身子也仍虚弱,家中有地位的女眷仍是以伺候她为主,又因为不宜热闹,是以今年的中秋节,靳府并未设宴,老太太发话,让各屋各自庆祝,从上到下,按照等级,每人皆有赏赐。芳满庭内,纫兰双颊泛红,她转身问芄兰和采蕊:我这样装扮,是否很怪异?芄兰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往年奴婢们跟着公子外出,也是这么穿。其实您穿女装出门也是无妨的,不过,这样更方便些。虽说稍微有心的,也是能看出来的,不过他们见姑娘这样装扮,心里知晓,也不会拆穿的。纫兰闻言,心中稍定。待傅明看了,说好个俊俏小生之后,她终于决定就这样出门了。京都繁华,夜市不断,每月十五更是热闹非凡。今夜是中秋,外头夜市可以延时至深夜,听说盛况比之上月七夕更有过之。纫兰极少出门,一般出门也是去世交府上和几个姊妹聚一聚,这是她头一回不坐轿子直接上街。但因为有傅明带着,老太太又心疼她这阵子侍疾辛苦,便破例让她出府好好地玩一回。这回,纫兰和傅明都没有带丫鬟,而是让丫鬟们自娱自乐去了,却有几个侍卫跟缀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庄农进京,看什么都新鲜,小姐上街,也不遑多让。开始时,纫兰小心翼翼地跟在傅明身边,渐渐地,街边有趣的摊位吸引了她,身边来往的行人也让她不由得看了又看,于是,她的脚步变得随心所欲起来,便由傅明配合着跟在她身边,有意无意地护着她了。灯火映红了纫兰的脸庞,她笑容灿烂,双目清亮,像安静了许久的蓓蕾忽地绽放开来,明艳不可方物。傅明正全力为忘乎所以的纫兰遮挡一些不太友善的凝视时,肩膀被人拍了拍,他侧过头去,看清来人,笑道:乐胥兄!远远看着像是你,果然是你。今儿总算见着了!陶阳爽朗笑道,眉目间是纯然的欢喜。纫兰听见有人和傅明说话,便放下手中的灯盏,回过身来,嘴角仍含着一缕未散的笑意。明哥。她亲切地唤一声,在众声嘈杂中,陶阳觉得这声音直直地呼进自己心里去,即便她叫的并非自己。傅明笑着为他们介绍:这是我的朋友,陶阳,表字乐胥,长我几岁。纫兰效仿男子见面之礼作揖道:乐胥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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