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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 1)

许观尘换了句话问他:不是让他们看着你了么?他们飞扬道,功夫挺差。这是方才裴将军说他的话,他现学现用了。许观尘扶额:好嘛。又走了一阵,飞扬问他:去哪儿?去七殿下许观尘想了想,把话换成小孩子听得懂的话,去我的一个好朋友家里。飞扬把他的话重复一遍:好朋友。就是一起长大,一起念书的好朋友。飞扬皱起眉头,拉长声音质疑道:念书此时已到七殿下的建王府门前,许观尘憋着笑,跳上台阶叩门:定国公府许观尘,求见殿下,劳烦通报一声。那门房还认得他,道:小公爷,恐怕不巧,我们殿下去五殿下府上寻你去了。我知道,殿下没回来?若是没见着,殿下只怕是进宫去了。这般。门房忙道:不过杨、何二位公子都在咱们府上,也是来等殿下的,小公爷入府略坐一坐罢。许观尘领着飞扬进了门。今年的冬日格外冷,金陵城大小河湖都结了薄冰,门房口中的杨、何二位公子都在湖心的亭下赏雪。许观尘、七殿下萧启,还有杨、何二位,都是何祭酒的学生,小时一起念书的同窗。杨公子名唤杨寻,恩宁侯府的公子,去年科考的探花郎,如今在吏部任职;何公子名何镇,就是老师何祭酒的孙儿,现下在兵部做事。二人远远的见他来了,都站起来朝他挥手,拿软垫给他铺位置,沏热茶摆糕点,伺候得好不周到。你现下可是南边北边都走过了,不像我们,金陵附近还没逛完。杨寻问道,如何?雁北一年,有何感触?也就是许观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雁北的水果特别甜。在金陵听说你都快飞升成仙了,小公爷要变成小神仙了。两人笑着开他的玩笑:小神仙。他们既这么说,许观尘便摆足了小公爷的架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悠悠开口:本座在呢。杨寻、何镇都抬眼往他身后瞧,许观尘放下茶盏,摸了摸鼻尖,也缓缓地扭头去看。青玉冠子,云纹狐裘。贵气十足的七殿下萧启拢着双手,站在他身后,笑着唤了一声:小神仙?小神仙连忙起身,作揖道:殿下。他不及弯腰,萧启就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扶起来,仍旧笑着问了一声:回来了?许观尘点点头:回来了。再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杨、何二人请了辞,萧启带着许观尘在园子里闲逛。萧启不问他在雁北过得如何,似是闲话道:今年冬天冷,你种的那株花,前几日被冷风吹了一夜,再移进暖房,竟已来不及了。许观尘脚步一顿,摇头道:无碍。又过了一会儿,萧启放低了声音,道:这个冬日格外冷,只怕父皇许观尘忙道:殿下慎言。好。萧启停了停,道,今晨五哥进宫向父皇请旨,他要在城门前等你,我帮你争了许久,到底还是争不过他。许观尘不大在乎这个,还是摇了摇头:无妨。他同你很好么?没有,不好。他方才还狠狠地抽了萧贽一下,照脸抽的。你还是住在他府上?是。萧启抿了抿唇:父皇对五哥有愧,又因着裴大将军的缘故,这一年来,五哥在朝中得势不少。若非他残了腿,只怕是许观尘伸出的手一顿,隔着衣袖按住了萧启的手:殿下多虑了。萧贽他对你殿下?他在父皇眼前颇为得势,本王暂且不好因为这种事与他对上,还是要委屈你先在他府上待一阵儿。许观尘点头称是。萧启又轻声道:本王听闻,裴将军也时常在他府上出入,你若是有心,多帮本王留意留意。许观尘一扬拂尘,仍旧点头应了。萧启也知他心中不大舒坦,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我不想同五殿下许观尘挠头,想起方才他与萧贽闹的那一遭,低声咕哝道,他简直是萧启也不做它说,只道:待父皇身子好些了,就会见你,定国公府原本就掌朝中大半兵马,你把那大半兵马拿到手里,本王与裴将军才能斗上一斗。萧启半叹着唤他:阿尘?许观尘转身,朝他作揖:臣明白。你明白就好。萧启握住他的手,不知是不是在外边逛得久了,他二人的手都是冰凉凉的,我暂且摸不清楚五哥对你是什么意思,你若是愿意,或许可以许观尘面色一变,抓紧了手里拂尘,接话道:五殿下恨我。何出此言?一年前殿下遇刺,我为殿下向五殿下求药,已然把五殿下得罪了。许观尘抽了抽鼻子,传言都是假的。那时候从行宫到金陵,我在傍晚时分到了金陵,第二日出的宁王府。一个晚上,没有别的事情。那时金陵私下盛传,五殿下手里有解药,自然也有毒药,五殿下便问我信不信他,我答不出,他恼了,拽着我的衣领教训了我一顿,所以我出来时,衣裳头发都散了。那时的传言都是假的,五殿下其实是恨我的。萧启面色变了变,点头道:本王知道了。方才殿下去宁王府,五殿下让人传出去的话,说我在我在许观尘说不出萧贽随口胡诌的孟浪话,也是假的,我不过是给五殿下念经罢了,念过了也就出来了。好了好了,本王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心。萧启抓着他的手一松,近来情势复杂,此后若非必要,你还是不要过来了。萧启想了想,最后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五哥那儿去罢,再不回去,他要起疑了。第5章 滚于雁北许观尘与萧启,既是自小交心的朋友,许观尘自诩还算了解他。近来朝中变动颇大,他心中不安,许观尘也能理解。把雁北的部署全盘与萧启讲了,带来的心腹手下在什么地方,依什么行事,也全都与他说了。最后他把自己随身带的一串念珠留给萧启,认得许观尘的人,大都认得这串念珠。出来时,日头方才稍稍偏西。留在门房处吃点心的飞扬见他出来,一手端着一碟点心跳到他面前:吃。那门房也起身朝他躬身行礼:小公爷,这就要回去了?许观尘捻起一颗雪花梅,却给飞扬吃了,朝门房笑了笑,道:殿下诸事繁忙,我不打搅,先回去了。他将飞扬手里的两碟点心还给门房,又教飞扬说了一句多谢,自偏门走了。门房送他下了台阶,连道慢走。许观尘回头,朝他摆了摆手。门房再一拱手,便也从偏门回去了。飞扬问他:去哪儿?去许观尘抬眼看天色,回家。他这一年都待在雁北,金陵于他,多少有些生疏了。循着一年前的记忆,许观尘去了一趟香火铺子,又去打了一葫芦的酒,割了一刀的肉。他修道,不喝酒,很少吃肉,酒肉是祭祖用的。定国公府尚在修葺中,也不知道是朝里哪位非要上疏修他家。冬日里落了雪,不好动工。他此时过去,也没有工匠在,只有拆下来的横七竖八的木料。小祠堂里,许观尘用井水清洗酒杯与盘碟。井水冰凉,飞扬用一根手指试了试水温,很快就收回手,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他感觉不到冷似的弄水。许观尘将洗干净的杯盘碗碟在案台上摆好。飞扬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许观尘抿着唇笑:出去玩儿吧,北边有梅花林子,东边有池塘,小心别掉进去了。祠堂确实是无趣,排列整齐的牌位,案台明烛,酒肉祭品,庄重肃穆,就连垂下来的帷帐,也是死气沉沉的模样。飞扬得了允准,点着脚尖便跑走了。许观尘燃上三支香,平举在身前,跪在草蒲团上拜了三拜,告知定国公府诸位先人:不肖子孙回来了。敬过香,他再叩过三个响头,就跪在蒲团上发了一会儿呆,后来觉着跪着不舒坦,干脆就盘腿坐在地上,靠在案台高脚边。不肖子孙许观尘有些累了,他想歇一歇。他们定国公府的祖先,总还没有那么不通情达理。许观尘靠在案脚边,瞥了一眼。这祠堂里,最新的牌位是许观尘的阿爷,四年前去的。去时年纪最小的,是许观尘的兄长许问。十年前许问死在西陵时,才满十八岁。随着许问一同去的,还有许观尘的父兄叔伯,那一年定国公府接连办了六门丧。与西陵的战事不利,后来全靠萧贽的舅舅裴将军力挽狂澜。他与萧贽,或许就像是阴阳两极。许小公子身披麻衣,跪在定国公府门前揉眼睛时,萧五皇子才从冷宫里被请出来,随他的舅舅,骑着高头大马,漫步行过长街。靠在案台边的许观尘忽然往后一仰,落了空,险些撞翻一行排位。许观尘一惊,伸手抓了一把什么,才稳住身形。坐稳之后抹了把脸,才知道方才走了好一会儿的神。案台晃了一下,两支蜡烛险些摔下来烫了他的手,案上酒杯倒了一个。许观尘买的是素酒,也有十足的酒香,顺着桌案淌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他把酒杯扶起来,忽然有什么东西隔着衣裳皮肉挠他的心,修道多年的一颗道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叩了好几下。买来的一葫芦素酒才倒了三杯,还有一大半。他拿起葫芦掂了掂,又捧着闻了两下,好像是有点香。其实他不喝酒,不单是因为修道。主要是小的时候喝多了。定国公府办六门丧的那年,他阿爷老定国公一时间想不开,在酒里下了药,预备把自己和小孙儿许观尘一起药死。许观尘年少早慧,察觉出不对,暗中把酒水换过,陪着老定国公喝了一通。他喝多了,趴在门槛上哭。老定国公揉揉他的脑袋,跟他说对不起。这年的年节一过,老定国公就请旨,带他去青州修道。或许是那时候喝伤了,许观尘一沾酒就红眼睛,哭得稀里哗啦的。隔了十年,许观尘鬼使神差地再次捧起酒葫芦。飞扬在外边摘花捉鱼,玩得高兴。许观尘抱着酒葫芦发呆,也忘了时辰。直到稍晚的时候,他下定决心,仰头灌了自己一口素酒难喝。染布房里染颜色似的,许观尘的眼睛很快就红了,他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在祠堂里,列祖列宗面前,一口酒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他起身,鼓着腮帮子推门出去。门外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大变了模样萧贽在外边,而飞扬在门外守着,不让他进去,正是僵持时候。这个人飞扬原本要告状,转头看见许观尘的模样,很快就忘了要告状这回事,朗声道,仓鼠。萧贽也低头,面容隐在檐下烛光照不见的地方,看不清楚。许观尘拍了一下飞扬的脑袋,强忍着,把口里酒水咽下去了。再抬眼,萧贽已由随侍推着轮椅走了。许观尘看了看天,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脚步顿了顿,带着飞扬跟上萧贽。马车就在定国公府门前候着,上马车前,许观尘特意嘱咐飞扬:不许用武功了,不要多说话,不许乱碰东西。看见有什么想要的,等下了马车,我给你弄。飞扬耷拉着脸,勉强点头表示同意。许观尘还是不大放心,压低声音吓唬他:方才那人很凶是老虎,你若是惹他不快,就被他吃了。飞扬。飞扬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打得过老虎。许观尘补救:他是大老虎,连我也打不过。飞扬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上了马车,飞扬挨着他坐下,萧贽先瞧了一眼许观尘,才瞥了瞥飞扬。许观尘介绍道:飞扬。雁北人氏,家里人都不在了,所以跟着臣。萧贽无意问了一句:肥羊?还真是外甥随舅啊。飞扬最不喜欢人这么喊他,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不看他。马车就这么行了一阵,萧贽却忽然开了口:要宵禁了。这是解释。只是后边还有一长串的话,萧贽没说出口要宵禁了,负责巡夜的统领半年前换了人,不认得许观尘,他一个人回去不方便,没人敢拦五殿下的车驾,所以来接他。这一串的话都没说,也就没有人知道。飞扬忘事情忘得快,这会子又盯着马车里模样精致的糕点看起来,心里还记着答应了不能乱碰东西,不敢伸手,却紧紧地盯着不放。萧贽早也看见了,有意无意问了一句:他怎么了?许观尘抬手捂住飞扬的眼睛:他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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