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琦和周妹回到客厅的时候, david正好接完一个电话, 他脸色有些凝重：“周夫人病倒了。”他看了一眼周妹：“就在昨晚。”周妹的眼睛有些不确定的恍惚, 嘴上却强硬地说：“这不会又是他们演的一出好戏吧？我不会再被骗了。”david叹气道：“是真的。但不是很严重，需要静养几天。”周妹挑眉：“又要我做什么？”david：“……”他可没有胆子要求周妹做什么, 而是把目光转向曲琦。曲琦刚要说话，手机就开始震动。她看了一眼那个陌生号码和熟悉的地址，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便跟周妹她们指了指手机，跑到没人的厨房接电话。“你和那个叫周阙的, 是真的吗？”手机里的声音很熟悉。曲琦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冷静：“哦, 就是他说的那样啊，朋友而已。”曲靖国那边的声音徒然拔高：“跟我你还耍心眼？我都亲眼看到了！”曲琦的呼吸停了一瞬, 又镇定道：“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是真的。”“你出来，我们见面再谈。”“有什么就在电话里说，我还忙着。”曲靖国立刻挂了电话。下一秒，曲琦短信上收到几张照片——有几张是周阙开车离开她家小区的照片。她松了口气, 这上面曲琦和周阙甚至没有同框。手指往下刷, 最后一张缓冲出来却是不同的画风：周妹站在她家单元门口正低头看手机，按身上的衣服猜测, 这应该是曲琦去意大利之前。“甜甜, 你的电话还没接完？是谁啊？”周妹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曲琦抬头：“哦，剧组让我去补拍镜头，所以下午不会陪你玩了。”她在手机上打下几个字：【在哪见面。】***曲琦对自己父亲的评价只有两个字：人渣。她在小的时候常以有这样一个父亲为耻, 后来母亲带着她逃离到另一个城镇，才摆脱了这种童年阴影，但小城镇里关于单亲家庭的传说又被传得有模有样，不过，后者给她带来的烦恼和前者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可忽略不计。所以，她的人生也还算顺遂。这种顺遂随着她进入娱乐圈出道开始，好像就用尽了。曲靖国顺着她的电影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开始以各种理由找她要钱。曲琦不介意花钱买安全感，只要在她可承受的范围之内。“五千万？你怎么不去抢？”曲琦有过清空余额的心理准备，但还是低估了血缘上的父亲厚颜无耻的程度。他们一开始的会面场地定在一个楼下苍蝇馆里，曲琦怕暴露自己或谈话内容被偷听，就另换了一个较高档的餐厅包厢内。曲靖国将招牌菜都点了一遍，又点了两瓶红酒，等吃得差不多了，才跟曲琦谈她想谈的事情。“我知道你现在没有这么多钱，我建议你先给我一部分，剩下的找周阙去要。”曲靖国握着红酒杯，像样地咂了两口，像封建时代的大地主一样气定神闲，远没了曲琦初见时的畏缩。曲琦气得手在桌子下发抖：“我跟你说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他怎么可能会给我钱？”曲靖国不怀好意地笑了：“9月22日晚上十一点多，他进了你的小区单元楼，早上6点多才走。这中间的六七个小时，说你们在对台词，会有人信？”曲琦强压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冷笑一声：“就算你猜的对，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微博你看了吧，他已经态度明确地否认了。”曲靖国眯着眼睛，像是在确认她话里的真实度：“那也要给你分手费啊，你是女孩子，这事始终是你吃亏，给你点赔偿太正常了。他那么有名的大明星，不会这么抠门吧？”他换了个姿势坐着：“我在网上调查过，周阙这种级别的大明星，光一个代言就几千万，一个电视剧上亿片酬，电影几十亿的票房他能分到几成吧？像科学家们，哪一个不比这帮戏子伟大，累死累活工作一辈子也追不上这些明星们的资产零头。要我说，国家最近严查娱乐圈真是利国利民，我也算为人民服务了。”曲琦简直气笑了。这个行业确实存在让人趋之若鹜的暴利，但选择一个行业就要接受一个行业的福利与艰辛。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没有道理白送别人。曲琦想说“你偷蒙拐骗进局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为人民服务呢”，但还是决定不激怒这个人了，她把一张卡从包里抽出来：“这里是这些年我攒的钱，咱们就当正经做生意，亲fù_nǚ 明算帐，你把这些照片卖给我。”曲靖国却没接这卡： “你既然说你和周阙现在没关系了，为什么这么帮他？”曲琦瞪着眼睛：“我这哪里是帮他啊，我是在自保，这照片要是从我手里流出去，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本来就是一夜情而已……爸，你不了解周阙工作室的人，他们之前就威胁过我一次，如果关系曝光，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让我生不如死。david你知道吗？周阙的助理，跟你说个秘密，他在当助理之前是混黑道的，背后有人。而且，周阙也跟我透露过，他和帝都一个黑帮头子是过命的交情……”曲靖国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如果一个人手里有了一笔巨款，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进局子里，受到人身自由的限制。更何况，曲靖国在这方面吃过亏，对曲琦的话由将信将疑变成了宁可信其有。曲琦说得有点口渴（没办法，一编起故事来，就有点刹不住），她喝了口柠檬水，有些庆幸自己那半吊子演技不是白学的，再接再厉道：“这样吧，卡里的钱就算是我孝敬您的，您啊，赶紧把这些证据销毁。免得哪天惹火上身，那就不仅仅是被抓进去呆两天那么简单了。”她身体前倾，神神叨叨地压低声音，“有些事，是钱都无法解决的。”曲靖国静默地想了几分钟，然后，利落地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储存卡，像扔炸弹一样扔给曲琦：“视频和照片都在里面，你赶紧拿走。”曲琦从桌子上拿起来，仔细看了眼，又问：“你有备份吧？最好把痕迹全都清理干净。”“我回去就删。”曲靖国顺手将曲琦的卡收回去，“这个密码是多少？”曲琦抬眼：“我生日。”曲靖国刚想问她生日是哪天，马上想到他可以去网上查，便把酒杯里的酒喝干净，拿着自己的双肩包走了。曲靖国这个人，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擅长投机取巧，却偶尔占领智商高地，且心肠歹毒。忽悠他，曲琦还是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他刚拿了一笔钱，暂时还不能出来作妖。***曲琦回家把储存卡插进电脑里，里面除了拍周阙和周妹的几张照片，还有一个多达8g的视频，曲琦点开后用快倍速拖拽完毕，是周阙开车到她家楼下，然后进去，直到他开车离开的视频，全程只有他一个人，但如果公开，肯定也会被人察觉到不对劲。当然，这些都不算问题，重点是她绝不想让周妹曝光在社交媒体之下。她把卡内的内容格式化，准备叫个车去找周妹。但等她把自己装扮得妈都不认，却看到小区门口蹲着几个可疑人员。曲琦放弃叫车，决定去做地铁——反正她现在处于赤贫阶层，正好省钱了。等她倒了三趟地铁、两个公交、步行一公里，确定甩掉了狗仔，她终于回到了周阙的家。周妹又换了一套新衣服，她还是没有听david的去医院看望周夫人，而是窝在沙发里打了一下午游戏。看到曲琦回来了，她高兴地扔下游戏机：“甜甜，快到晚上了，我们出去玩吧！”“恐怕不能，连我现在都被狗仔盯了。”周妹重新卧倒在沙发上：“难道我就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吗？”曲琦：“这样吧，你去衣帽间，换上周阙的衣服。让大卫哥找个没人的地方玩。对了，他人呢？”他应该不会离开周妹才是。“他去了医院。”周妹看了眼表，“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周妹话音刚落，玄关处咔的一声响，曲琦往那边侧身一看，看清来人后，整个人僵住了，然后她往后退了一步。周妹见曲琦这样子，悠悠地从沙发上做起，正了正头上的假发：“谁啊，大灰狼来了？”周岸城黑着脸走进客厅，声音里带着风雨欲来的低气压：“你还真把她藏家里了，你以为我不敢……”待他看清客厅里另一个人时，嗓子像是被蛇紧紧缠住，突然失了声。就像一个无坚不摧的城堡轰然坍塌，周岸城抬起手臂，指着周妹：“你、你……”周妹拢了一下肩上的卷发，扬眉道：“我？”“咳咳……咳咳……”周岸城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时，david跑了进来，屋内扫视一圈，迅速了解情况，他赶紧把周岸城扶到沙发上。周妹则站在曲琦身前，将她的身影完全挡住，冷眼地看着周岸城：“这里是我家，你为什么有我家的门禁密码？”周妹俨然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压低嗓音，这就会变成周阙平时说话的声调。david对周妹挤眉弄眼，暗示她少说两句。周岸城抬头看了眼她，又痛苦地按着眉头，转而问david：“他怎么变成这样的？”david嘴角动了动，还没说话，周妹就说道：“我本来就这样。”“我在问david，你给我闭嘴！”周岸城的气势恢复了八成，他站起来指着周妹大声吼道。“要问滚出去问，别他妈在老子的地盘撒野！”周妹手指玄关，同样气势如虹。“……？”周岸城不敢置信，这种话他从来没有听周阙的嘴里说过，就算昨晚他因为曲琦的事和他大吵一架，周阙都没有爆任何粗口。此情此景，让周岸城想起了他另外两个“不孝子”。一个是和前妻生的不伦不类半成品，刚成年就滚到了国外，至今杳无音讯。还有一个，是周阙的亲妹妹周谣，从小就知道和他对着干，明明拥有比周阙更优秀的演绎天赋，却沉迷音乐摇滚之类的东西，和一些狐朋狗友玩摇滚。小小年纪，每次和他吵架时无所禁忌，脏字频出，根本不把他这个老爸放在眼里。新仇旧怨夹在一起，让周岸城出离愤怒了。他大步上前，眼看就要用拳头教训儿子，david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挡在他和周妹中间：“周先生，您、您消消气，事情不是那样的。”周妹看他要来揍自己，先是把曲琦推在一旁，手里又掏出了手机：“来来来，看镜头，我不介意和你一起上热搜，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手机摄像头正正当当地照到了周岸城怒气冲冲的脸，还有david慌忙地劝架：“你们都少说两句吧，我求你们了！”然而根本没有人听他说话。周岸城在他这个岁数里，仍然保持每天健身的频率，年龄限制下可能不及周阙的力量度，但对付一个没有时间健身的david还是绰绰有余，且不说他在盛怒之下，凭肾上腺素的加持，感觉都能徒手拆高达。他像拎小动物那样轻而易举地掰开了david的手，下一个动作直接挥拳过去。周妹轻轻往后一躲，看起来像个武林高手那样游刃有余，但下一个眨眼间，她的身体却突然定住。周岸城的拳头关节堪堪擦过他的颧骨，然后打掉了他的手机。手机摔在大理石地面上，一声清脆的响声犹如枪鸣，让在场所有人清醒了。随之而来的是曲琦的尖叫声，她被周妹推在墙角，一直以为周岸城不会对周阙下手，但周阙显然不对劲。曲琦跑过去看周阙的脸，刚刚受伤，他左颧骨处有点红，眼神却有些迷茫，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曲琦一脸担忧的样子，伸手覆上了她的脸颊。“周、周阙？”曲琦颤抖着声音。他对她展露出一个安然的笑：“是我。”周阙转过身：“david，你先带甜甜去楼上。”david也反应过来是周阙回来了，应了一声，半拽着曲琦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