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吧, 我要出去转一圈。”曲琦把手里的包又还给周阙, 转身往外走。“现在？这么黑的天？你确定？”周阙不知是佩服她的胆大, 还是谴责她的无知。曲琦指了指对面一个咖啡店：“喏，我就去那里坐一会儿, 我不能再待在酒店了，会被憋死。”“你等等。”周阙将行李交给酒店的服务生，说了几句曲琦听不太懂的英语，就走了过来，“我跟你一起。”“哇哦, 请周影帝当保镖是不是很贵。”“所以你不要给我增加工作量, 老实跟着我。”他们并排走出门外。纽约的夜景比起帝都来，更加炫目多彩——轮番播放广告的投屏、广告牌与led灯, 办公室加班的格子灯光，共同点缀了纽约的夜晚，看起来这里的人们永远不会休息一样。这就是世界一流繁荣大都市。可能是美国人标榜自由的原因，为橘红的夜晚增添了一丝冒险的意味。曲琦深吸一口气：“我喜欢这里的空气。”周阙：“那是因为你没有去过圣菲，和那里一比, 这里简直就是冬季时的帝都。”“空气自然没得比, 我是说，这里的空气更自由。在国内, 一切都要小心翼翼, 没意思。要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真的不值得。”“嗯，我同意。”周阙难得没有跟她抬杠。他们路过一个街头艺人在弹奏“欢乐颂”, 周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和钢镚，一股脑地扔进弹奏大提琴的帽子里。曲琦看了眼他扔进去的纸币，“哎”了一声。周阙：“怎么？”曲琦：“你刚刚扔的是人民币。”周阙：“只能麻烦他去银行兑换，或者，他不缺钱的话，建议他做个纪念。”曲琦随口说道：“拿人民币做纪念不太划算，毕竟现在的汇率不太乐观。”周阙讶异地挑起眉毛：“你还关注这方面的事？”曲琦没告诉他，她是听展非非说的，鼻子立马翘起来：“哼哼，对我刮目相看了吧！”看她这幅样子，周阙做了一个很美式的无奈的耸肩动作，曲琦恍惚间看到了一点周妹的影子，或者说，这才是公众视野外的周阙。因为没有狗仔，还是在夜里，周阙真的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放松。他没做发型，头发温顺地散开来，刘海扫着漂亮的眉毛，单肩背了个不太大的松垮双肩黑色背包，像任何一个平凡的亚裔留学生一样，悠然地走在街道上。曲琦笑着用拳头击了一下他的手臂，周阙很配合她，夸张地做了一个很痛的表情，这换来了曲琦更开心的笑。走进商业中心，曲琦指着一个建筑说：“那里，是不是你的大学啊？”周阙眯着眼睛看了眼：“嗯，好像还真是。”“喂，你这待过几年的人都不认得啊？”“记忆有些模糊。”曲琦：“你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是不是比在国内开心？”毕竟没人盯他太狠。“开心没觉得，每天都忙着上课、排练、看电影，很少闲下来。”“你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吧？你现在钱也赚够多了。”“这不是钱的问题，非要说的话，是习惯吧。我不知道除了演戏，我还会做什么。”曲琦觉得他真是妄自菲薄到了极点：“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去卖艺，会这么多种乐器和才艺，总不会饿死的。”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在周阙的眼中看到了憧憬这种情绪一闪而过。听见他小声嘀咕着说：“这样……也不错……”周阙就像自言自语，所有的真心话绕在嗓子里，始终没有说出口。他们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即便是夜晚，纽约市中心的车流量也不算少，曲琦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两个人静静地等待人行道对面的红灯。灯光跳动的下一刻，曲琦不由自主地握住周阙的手腕，就像每次和周妹一起过街时，她总是担当保护的那一方。诚然，不管周阙还是周妹，他们都是拥有六块腹肌、身高一米八以上的标准男性身材，不过这些在曲琦的潜意识里并不适用，她始终认为她应该保护周妹，而周妹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是那种只要和同伴一起玩，就漫无目的地跟对方走的白痴型友人，所以全身心地依靠她。从斑马线走到对面的人行道之后，曲琦在周阙略微诧异的眼神中反应过来，她触电一般松开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这句话果然换回了周阙无声的不悦。这时，他们停在路口，挡了后面人的路，曲琦被一个走路没刹住车的白人男性撞了一下，周阙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朝那白人的背影大声道：“hey！”那人带着耳机，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了也不打算理会，继续大步往前走。曲琦拦住周阙：“别理他了。”周阙轻吐了一口气，沿着路，往前走，只是握着曲琦手腕上的手却没有松开。曲琦啧啧了两声：“周影帝，你这个保镖真的值了。除了对我，还没见你对谁脾气这么大啊。”周阙诚实地答道：“那是因为在国内会被拍。”“这里的外国人也会拿手机拍视频，再传到推特什么的社交网络上吧？如果真传到网上，你就完啦。”曲琦猜，在外网上请水军肯定很贵的吧。周阙：“除非被人认出来，否则，亚洲人脸在美国人眼里都长得差不多，就算被拍了，还有经纪人在，掌控舆论她们更在行。”此时氛围正好，曲琦眼睛一转，趁机问了个八卦问题：“这么说，你之前的绯闻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编的？”“我的绯闻太多了，有的我都不知道。”周阙四两拨千斤道。曲琦：“……”“说说看，你想知道什么？”他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曲琦想了想，道：“他们说，你的入学成绩很高？”“你是说sat吧，这倒是真的，不过我中途退学了，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从这里毕业的学生。”关于周阙学生时代的事情，当年媒体没少大吹特吹，但和如今走学霸人设的其他明星不一样的是，除了少数几个萌新粉丝，几乎没人再谈这件事了，原因是周阙这人身上的闪光点要比一纸数字更加亮眼，比如三金大满贯，国际知名奖项的影帝，n亿的票房冠军保持者。至今还没有哪个演员能像他一样发展得如此全面，拿奖的没他能扛票房，能扛票房的没他演技好，演技好的没他这么年轻。周阙和大多数童星一样，从小生活在闪光灯之下，不如说，像这样平凡的时光才是少数。在曲琦的记忆中，他只有在美国学习的这两年完全消失在国内大众媒体，这会与周妹的出现有关吗？“我在你手里的把柄还不够多？”周阙笑笑，还是说道，“大多数都不是真的，只是，我们真的要在国外也谈国内娱乐圈的事吗，多浪费。”这句话还有点道理，曲琦不再追问，俩人沿着街道走了几百米，眼前是一个典型美式建筑物。“到了。”周阙指着一个前方道，“我们去那里。”他借着开门的动作终于放开了曲琦的手腕，转而推着她的肩膀让她先进去。每次察觉到这种小细节，曲琦才会意识到周阙这人确实和别人眼中的一样，礼让异性时行云流水，不让人感到一丝一毫的刻意，接受之后反而让女性认为她天生就应该被尊重。曲琦弯了弯嘴角。但下一刻，她才想起周阙是个不认路的，也不知道他信誓旦旦带自己到的是个什么地方，心理暗暗回想来时的路线……这是一个派对，他们的衣着不适合蹦迪，但这是学生的地盘，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多人在意。有个黑人过来和他们搭话，曲琦完全听不懂黑人大哥略带口音的英语，便手脚并用地从嘴里蹦单词：“he angel and me cookie，sing and dance，do you understand？”黑人兄弟头上仿佛冒出了三个问号，他只听懂了最后三个单词。周阙看了一会儿曲琦耍猴戏，直接从兜里掏出几张美元交给了黑人，他才放他们进去。周阙接了一杯鸡尾酒：“我知道你叫cookie，但angel该不会是指我吧？”周围的音乐声有些大，曲琦在他耳边喊道：“你的英语听力进步很大！”说完，她比了个大拇指，并随着台上的韵律和鼓点摆动身体。周阙：“……”那是一个大学组织的摇滚乐团，正好切换道onerepublic的《counting stars》。“lately i been，i been losing sleepdreaming'bout the things that we could be……”曲琦混在人群中，塞在一群肌肉健壮的老外里，跟他们一起上蹿下跳群魔乱舞，别人好歹会点恰恰，或者探戈之类的西方经典舞步，她呢，混夜场学来的舞姿（姑且称这种肢体扭动为舞姿）竟在这个场合里“脱颖而出”。音乐切换后，她不知从哪里照葫芦画瓢了一个太空舞步，却完全没学到精髓，眨眼一看以为她在打出溜滑，但她也自得其乐，且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周围的白人甚至带着欣赏的眼光跟她一起胡来。曲琦还一边蹦蹦跳跳一边给周阙打手势，让他别磨蹭了，赶快过来。——“i see this life like a swinging vine.swing my heart across the line.”周阙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示意她把这杯喝完。曲琦一个矮个子亚裔娃娃脸，还是挺显眼的，已经有几个男的趁机和她搭讪。——“seek it out and ye shall find.”周阙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空酒杯随手放在吧台上，向曲琦走去。他三言两语打发了曲琦周围的几个雄性生物，走到近处才发现，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瓶啤酒。周阙直觉不妙。果然，下一秒，曲琦拉开了瓶塞，泡沫倏地喷涌而出，直冲周阙的下巴。他只能反射性地闭上双眼，偏过头，依旧没有逃开被喷满脸的命运。曲琦得逞后哈哈大笑两声，做完坏事拔腿就跑，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后领。“我错了我错了！哥！阙哥！周老师！”她一边笑一边哇哇地喊着，“我只是想请你喝酒而已！”“你花我的钱请我喝酒？”周阙擦了一把脸上的泡沫啤酒，转手就抹到曲琦脸上。这还嫌不够，他干脆扣住曲琦的后脑勺，低下头，凑到她一边的侧脸，将脸上、发丝上的泡沫直接过渡到对方的脸上才罢休。曲琦惊呆了：“报复人不用这么拼吧！”此时两个人都变成了花猫脸，曲琦抬起手臂抹了一下脸，刚才喷酒的时候也误伤了自己，眼睫毛上挂着几颗水滴，在霓虹灯扫过的时候一闪一闪，她脸上还有残留的笑意，鬓角处的几缕发丝粘在脸上，简直是可爱本爱。“i feel the love，and i feel it bu.”周阙忽然像是被谁按了暂停键，一下子定格了，他嘴角微抿，变动的幅度几乎让人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变化，得需用高清摄像反复慢倍速回放方能察觉。“i could lie， could lie， could lie.”片刻后，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声音平稳地说：“我们要回去休息了，不然明天一整天的活动肯定吃不消。”曲琦觉得没玩够，但还是明天的工作更重要：“好啊。”远离酒吧喧嚣的路上，她还在轻哼着刚刚的歌：“baby i been，i been prayin'hard.said no more counting dollars，we'll be counting stars.”虽然曲琦的英语口音不值一提，但她唱这首歌时，调子竟然都踩对了。与乐团男主唱的低沉嗓音形成另一种不同的风格，也同一些翻唱的女生炫技般飙高音不一样，她只是将声音轻轻悬在嗓子里，却在寂静的纽约街道中显得清晰起来。俩人在门口叫了个出租，分别回到各自的酒店房间。他们定的房间在同一层，从电梯出来之后，转个弯就到了周阙的房间，曲琦跟周阙道了声晚安，却发现他有些不太对劲，想到他自从酒吧出来之后，不知怎么，变得比来时沉默了许多，曲琦瞄了眼他的脸色，略表关心地问道：“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该不会是……”周阙没有看她，拿着房卡低头刷开房门，打断道：“没事，我要早点休息了。再见。”看着关上了的房门，曲琦自说自话地接上自己的话：“……感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