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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1)

自靳以回京后,傅明不仅继续着手头的记录,每日里还有不少应酬。绥国公后人降等袭爵,到靳以这一代,名头已不够光鲜。但靳以自幼于武术和兵法上都颇有天分,受祖父喜爱,临终时上奏皇上,请圣上对自己的孤孙开恩照拂。皇上应允,只要靳以成人后能够立功,一定不让绥国公府没落。靳以果然深孚众望,此回大胜而归,圣上论功行赏,靳以升了官,又被圣上赏了许多东西,甚至有祭祀用品,皇帝让他告慰祖先在天之灵。这是圣上暗示群臣,自己没有忘记当日允诺,也是要重用靳以的前兆。近些年来渐渐冷落的靳府再度热闹起来,门外前来祝贺的访客络绎不绝。傅明身为靳以正室,时时便要出面招待一些人,他举止大方,谈吐得当,倒也为靳府挣了不少好名声。老太太将他请去一回,虽说是指点教导,但实则更是赞赏褒奖。靳以比出征之前更为频繁地出没芳满庭。渐渐地,府中关于傅明的那些不堪的议论终于平息下去。众人也纷纷看清,纵然这位公子再如何不受宠,地位却暂且不会动摇分毫。傅明日日招待来客,虽不曾心力交瘁,却也微觉倦怠。这日春光大好,先前递了帖子的那些人都一一见过了,傅明正欲趁机出门一趟,去郊外看看农民春耕,他所要记录的内容中亦包含农事一卷,春耕是不容错过的重要环节。但尚未出门,白露便来芳满庭传话:爷请公子今日在府中等他回来,说是有贵客要来拜访,等爷办完公事,一同前来。计划落空,傅明只好换了衣裳,到院子里描画起春日芳菲来。正于纸上着一片桃红梨雪,便听得院门响动,有脚步声传来。靳以将贵客直接带来了芳满庭,傅明将笔搁下,起身回头,看清来人,笑容便如春花盛绽,使得眉目瞬间清朗胜晴空。你的故友,象贤兄。靳以在前,先对傅明说道。傅明笑言:终于来了,以为等春花都谢了还不来呢!看向蒋贻孙时脸上皆是喜色,贻孙,别来无恙?昔时年幼,他们皆以名相称,如今这个称呼听来,只觉得无比亲切。蒋贻孙回道:一切都好,看明哥儿你的气色,想来过得也好。傅明点头,又道:贻孙今非昔比,可喜可贺。说着便欲将人请进屋去。蒋贻孙道:我见明哥儿你这院子很好,咱们就坐在那边花树下石桌边,不进屋了。傅明笑着颔首,三人便走到石桌边落了坐,绿菲等人奉上酒水果子肉脯等,傅明示意她们退下,自己为左右两边的人斟酒。这是何酒?蒋贻孙尝过一杯,问道。傅明回道:年前酿的梅花酒,不是烈酒,咱们难得一聚,有小酒助兴即可。靳以也饮下一杯问道:你自己酿的?傅明道:跟承衍的兄弟要来的方子,自己试着酿了头遭,两位觉得如何?蒋贻孙再饮一杯,甜丝丝,有股清香,虽不是我爱喝的那种,不过味道尚可。靳以则道:若还有,便赠我一坛吧。傅明笑回:不多了,不过可以给爷留两坛。三人边饮边聊,蒋贻孙将自己离开京都后这些年种种遭际择要道来,说到年前那场仗,更是侃侃而谈,直将靳以的谋略与勇武说得出神入化,靳以几番欲阻,但傅明却屡屡撺掇,两人一唱一和,跟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和看官似的,靳以则成了他们对白中的那位主人翁,让他在旁听了好生尴尬。但看蒋贻孙兴致勃勃,傅明笑容明亮,又觉得入口的酒格外香洌,春日的暖阳格外和煦。有人一笑坐生春,原来是这般的形容。靳以伸手,拈起刚刚落在傅明肩上的落花,觉得心间似乎比手尖更为柔软。快到饭时,靳以派人去接了昭彦前来。昭彦以晚辈之礼拜见蒋贻孙,称其为叔。蒋贻孙听昭彦亦唤傅明为叔,低声问道:怎么长藉兄的儿子也唤你作叔?傅明回道:怎么?咱们同辈,唤你作叔,难道唤我为兄吗?蒋贻孙见傅明插科打诨,知晓他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多问。饭后,蒋贻孙随同靳以去见老太太。义结金兰者,常升堂拜母,靳以父母皆逝,拜见老太太亦无差别。待蒋贻孙欲辞别时,已近酉时,靳府留饭,他以仍有私事不便再留为由谢绝。傅明送他出府,问道:你可有去见燕乐?蒋贻孙没有即刻回答,待傅明看过来时,他才道:去了,但他不肯与我相见。傅明默了默,说道:你莫要怪他。蒋贻孙嗯了一声,几步后语气沉沉:我知道他为何不肯见我。他是不愿连累你。便是我,偶尔在一些宴会场合见着了,当着外人的面,他也是客气相待。蒋贻孙闻言,不语片刻,脸上却似乎浮起一丝笑来。当夜,蒋贻孙邀了几位地位相当的军中将领,前往鉴楼,叫了一桌好酒好菜,又花重金请了几位琴伎歌女,其中便有燕乐。燕乐听小童说是有军爷相请,便来了,到了地方,掀开帘子走进去一看,围桌而坐的人个个高大魁梧,气势非凡,当中最打眼的不是蒋贻孙是谁?他收起脸上瞬间浮现的错愕神色,嘴角挂起笑容,趋步上前,问各位爷安,知晓此回主人是蒋贻孙,便在他身边坐下,问道:爷想听什么曲子?蒋贻孙问大家:诸位想听什么?我们不常听曲,曲名都记不下几个,不拘什么,挑你擅长的来吧。燕乐转轴拨弦,低眉弹了一首《十面埋伏》,好个金戈铁马,听得众人仿佛又上了一回战场。一曲毕,燕乐放拨插弦,蒋贻孙叫好,客人们便也纷纷叫好,却有人道:咱们来此消遣,还是听些个欢快曲子吧。蒋贻孙见燕乐呼吸微促,指尖发红,想来方才那曲颇耗力气,便不忍让他立刻再弹,但燕乐却笑道:爷们想听轻松欢快的,那便弹一支《绿腰》。说罢,便又再度拢捻抹挑地弹奏起来。客人们在轻快的落珠声中喝酒侃大山,蒋贻孙边应和着,边不时地觑向身边低首敛眉的燕乐。待《绿腰》弹完,蒋贻孙装作轻浮样儿,揽过燕乐肩膀,笑道:弹得这么动听,爷有赏。来,这桌上的,你看看想吃什么,爷给你夹!燕乐似羞窘,又似顺承,半依偎在蒋贻孙怀中,指着一道菜道:想吃醉虾。蒋贻孙便道:你这双手,怎能剥虾呢!爷给你剥。说着便当真拿了虾剥起来,旁边侍者要代劳,被他推辞了。你小子懂什么,这叫怜香惜玉。有客笑闹,其他人纷纷附和。蒋贻孙大大方方地剥了虾,燕乐自自然然地接过放入口中,二人你剥我吃,几乎清空了半盘虾,直到燕乐说爷,不想吃了,蒋贻孙这才罢了手,又为他倒了一盅酒,燕乐喝了。其他人见蒋贻孙都这般随性,索性也放开了玩闹,将身边人纷纷揽入怀中,喂菜喂酒,席间好不热闹。正吃喝,蒋贻孙起身去净手,众人撺掇让燕乐跟着,燕乐便果真跟上去。两人站在楼上僻静无人处,蒋贻孙脸上的轻浮神色一敛而净,看着燕乐道:阿乐,我终于见着你了。燕乐轻叹一声,语气也变得柔缓:原来哥你参了军。恭喜呀,大小竟也是个将军了。蒋贻孙笑笑,不过是遇上好的将领罢了。是明哥儿家的那位吧?嗯。我今日去了靳府。明哥儿可还好?我看,他比你好。燕乐笑道:你们都好,如此就好。可你呢?蒋贻孙语气转急。燕乐仍是笑着,我?你也看到了,我没有什么不好的。蒋贻孙却摇头道:你还是和从前那样,咱们三个,明明我看起来是最强悍的,但明哥儿和你,一个赛一个地犟。说着,他双手搭上燕乐肩膀,施了力,阿乐,你,你当真不回头了吗?如果,你回头,往后,有我蒋贻孙的,便有你的。走到如今,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走下去?燕乐转身,看着廊子外面的一角屋檐,默然许久后,再道:往后,不要再花冤枉钱了,攒着娶媳妇吧,你不是很想要个家吗?娶了媳妇,生儿育女,就有家了。蒋贻孙闻言苦笑一声,多少人不惜千金买一曲,我这怎能算是花得冤枉呢?燕乐回头,看着蒋贻孙,曲子你今日也听过了,不过如此。蒋贻孙道:是啊,比起昔年你为我们弹的曲子,确实不过如此。这么多年了,你的鉴赏水平还是毫无长进。我只听得出曲子里的情意有几分,听不出弹奏的技巧怎样。阿乐燕乐摇摇头,罢了,就这样吧。阿乐已是过去的人,如今的我,再也弹不出你想听的曲子了。若你愿意一掷千金,我也奉陪到底。但也只是这样了只是这样了。蒋贻孙看着燕乐,在昏暗的长廊里,竟看不清对方神情,只看得见外头月色朦胧,梨瓣纷飞,燕乐与他擦肩而去,也像是飘零的一瓣梨花,他伸手,却什么也没有拉住。唯有满廊子的昏暗,将他的目光寸寸吞噬。第18章 章十八春深了,傅明赠靳以的两坛子梅花酒已被他饮尽,待庭中红稠绿重时,傅明收到了来自靳以的回礼,思来算去,这似乎是靳以头回往芳满庭送东西。绿菲端捧着礼盒,嘴角笑意欲滴,芄兰也忙凑上前来,将盒子打开,傅明将里面装着的东西拿出来,是两套衣裳,皆是劲装。芄兰纳罕:爷送公子这种衣服做什么?绿菲道:爷是习武之人,送这些,难道是想让公子跟着他习武?傅明暗自琢磨,有了些想法,却又不如何自信,便没有明说,只让她们将衣物先好生收着。从去岁到今年,傅明入府已过一载。昭彦长大一岁,纫兰和新月得老太太应允后,为他张罗了一个颇为热闹的生辰宴。生辰礼傅明从数月前便开始准备,送到昭彦手中时,他翻开不住地看,越看越是喜欢。这是一本《诗三百》名物绘,将《诗》中各类鸟兽虫鱼、花草树木择了许多细绘下来,画工细致,可见赠礼之人极其用心。不仅小寿星喜欢,老太太、纫兰见了,也连连夸赞,靳以则对傅明道:小孩子,何劳如此费心费神?傅明却道:蒙学不可疏忽。昭彦天资甚佳,如今多花些心思是值得的。靳以颔首,将昭彦牵到傅明跟前,对昭彦道:彦儿,从今日起,你该改口了,往后不可再唤明叔,他与我一样,是你父亲。满屋皆惊,傅明怔愣住,听昭彦叫了自己一声父亲,忽地眼睛便模糊了。靳以拿手帕为他拭去眼角溢出的几滴热泪,又牵住他的手,将他带至老太太座前,两人齐齐跪下,老太太心中明了,一手虚扶一个,说道:既是有缘,又赚得有份,往后便好生相伴吧。昭彦似乎明白过来,跑过来,一把抱住自己的两位爹爹,小脸儿一直在爹爹们的腿上蹭着,口中亦唤个不止。纫兰在一旁不住地含笑点头,明眸中泪光闪烁,新月拍着她的肩膀,在心中倾诉道:小姐,你看到了吗?他如今身边又有人了,不再形单影只,你可以放心了。散席时,月明星稀,昭彦牵着靳以的衣角,说道:爹爹,彦儿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靳以问道:是什么?彦儿想和两位爹爹一同睡一晚,可以吗?靳以看向傅明,傅明不知该如何回应,靳以见他只是无措,却不似排斥,便对昭彦道:可以。彦儿想在哪儿睡?芳满庭!明叔的屋子彦儿在那里睡过午觉,可舒服了!三人便一起回了芳满庭。绿菲和芄兰等下人高兴得敛不住满面笑容,忙前忙后地收拾伺候。等服侍三人睡下后,下人房中却仍不断响起絮絮话语,比绿纱窗外的虫鸣还要欢快。傅明屋子里已沉静下来,昭彦睡中间,里头是傅明。方躺下时,傅明颇觉紧张,心怦然似要跳出胸腔,昭彦抱着他的胳膊,脸蛋儿埋在他臂弯里,很快便陷入了沉睡。他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渐渐地也平静下来,朦胧入睡。而睡在外头的靳以,却等明月高升时,仍清醒异常。他睁开眼,微微侧身,看着里边相互依偎而眠的两个人,伸手,轻轻地搭到盖在他们身上的被子上,像一个轻微的温柔的拥抱。翌日晨间,傅明和昭彦起床时,晚睡的靳以已不在屋子里。屋外有响动隐约传来,绿菲和芄兰领着两三个端盆拿帕的丫头入屋服侍他们洗漱穿戴,说道:爷已经醒了,在外头院子里练剑呢!傅明让丫头将窗子打开,便见院中绿影里,未着外衣,一身白色中衣的靳以正持枝作剑,一套动作流畅利落,有花叶被劲风扫过,旋转坠落。收拾好后,傅明牵着昭彦出门,站在檐下看靳以练剑,已近末招,靳以很快便收了剑。傅明看着地上红绿狼藉,心想,若往后这位爷常来过夜,这院子怕是也要重新布局一番了。听说靳以不仅剑术了得,也精通于射,那是否除了拓宽空间外,还需要准备箭靶子?但此回过后,接下来许久,靳以都未曾再留宿芳满庭。傅明的院子便也仍是原来花木扶疏、径曲潭幽的模样。只是春去夏来,枝上花已长作了叶间果,满院绿意怡人,暑气难侵。尽管傅明无须避暑,但靳以却将携他一道去避暑胜地翠微宫。翠微宫乃是离京都百里之遥翠微山上的一座行宫。今年三皇子早已向皇帝请求,夏至后借翠微宫避暑,圣意已许。三皇子此行,除了自己的妃子和子女外,还有数位文臣武将陪同,皆是他所看重的能人,众人可携带家眷同行。临行时,傅明让芄兰将靳以赠他的那两套劲装收拾进行李之中,众人这才明白当初靳以赠傅明这些衣物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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