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确实是足够盛大的，它由玛门与阿斯蒙蒂斯共同筹划，就舞会的大厅布置都显得奢华却又丝毫不减情调。在觥筹交错间，在灯红酒绿里，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蒙着看不见摸不着的面具。路西法换上了一身暗紫色的礼服，胸前别着朵黑色的玫瑰，风度翩翩又高贵漠然。他与阎罗共同进入舞会大厅，阎罗褪下了来时的华服，换上了一身黑色底料，秀有金龙的唐装。他们在步入大厅时几乎就成功俘获所有人的眼神，路西法一边走，一边低声与阎罗商量今天合作的细则。不过阎罗虽然看起来冷漠寡言，却也能打得一手好太极，见现在是基本占不了什么便宜，路西法顺口就转移了话题。在外人面前就是这两位死者世界最高的存在相谈盛欢，一见如故。忽然，一抹白色闯进路西法眼角的余光里，他眼睛里闪过几分惊讶，地狱的舞会里还能出现白色？“和我共同待在一起这么久，您恐怕会很无聊吧？”路西法礼貌微笑，他的礼仪总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阎罗摇头:“阁下是位非常风趣有礼的绅士，与您待在一起绝不会枯燥无味。”“阎王陛下过奖了。”路西法让自己地笑容显得开心些，“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在这场舞会玩得尽兴。”“阎罗陛下可以在大厅里多逛逛，我们这里可能比不上贵地，但美人倒也是不少的。”说到最后，路西法脸色不变，却刻意放慢了语速，悠悠扬扬的声调和刻意压低的磁性嗓音，有着不经意的暧昧。“谢谢您的招待。”阎罗点点头，“也祝您玩得愉快。”说完，他转过身款步走向放置食物的长桌边。路西法估计他就是看那里人多往那里走走，也不会弄出什么事来，就转头去寻找刚刚看见的那抹白色。他很快就找到了他，那个人虽然站在角落里，但是那一身的纯白实在是太扎眼了，找到他基本不需要任何力气。路西法抬脚往那个角落走过去，渐渐地，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对方也察觉到了路西法的靠近，于是抬头向他看来。在与那双眼对视上时，路西法的脚步顿了一下，那是双银色的眼睛，眼里是一片冷漠孤寂，找不到任何感情的痕迹。这时路西法又有了种熟悉感，同时还有浅浅的厌恶，这种感觉有些像又回到堕天前一天，与那个人对峙时的感受。路西法眨眨眼，将眼里的感情清理干净，他最后还是继续往前走，走到那个人的面前。看见走到自己面前的路西法，那个人表情不变，依旧是一片冷漠，也没有行礼，就是冷冷地盯着他。“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阁下呢。”路西法缓缓勾唇，毫不退缩地和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陛下几千年未曾离开第九层地狱，没见过我应该很正常。”那个人的声音亦是非常清冷，处处都透着不可接近的冷漠。路西法皱眉，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不低于王级恶魔:“你是这几千年新晋的王级恶魔？”“不是，我不是恶魔。”对方出人意料地反驳了路西法的话，微抿起的唇显得有些生气。“那么，我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路西法没有追问对方的身份，反正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在地狱，他就可以轻易解决一切麻烦。对了，公务和外交除外。男人银色的眼睛多了几分感情，他认真地注视着路西法深渊一般的黑眸，轻声道:“西塞罗。”仿佛是要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付与眼前之人。“……”路西法一时竟怔住了，忘记接话，多么郑重的神色呐。“你这一身很特别呢，西塞罗。”路西法把话题转移到吸引他过来的白色上，“地狱的宴会上有朝一日竟然有了白色。”西塞罗依旧是满脸冷漠:“地狱没有任何一条规则规定宴会上禁止穿着白色。”“你信仰神吗？”路西法眼神深邃，无光的黑色像是无望深渊的缩影。“不。”西塞罗语气平静，回答却非常干脆，“我不信仰任何存在。”路西法轻笑出声，他单手握拳放在唇前，掩住上扬的唇角，他也不信仰任何人呢。“呐，西塞罗，你听，变奏了，现在这首曲子你听过吗？”路西法伸出食指竖在唇前，示意西塞罗听场上的舞曲。这首曲子……是《光明所遗弃之所》，西塞罗垂眸，地狱的恶魔写给地狱的颂歌，自路西堕天之前就写出来的曲子。没有说话，西塞罗轻轻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见的是路西法颇为开心的笑容。“这就好办了。”他听见那个磁性的声音格外温柔，“那么，我能请你跳第一支舞吗？”随后，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到他的面前，傲慢的陛下微微俯下了身，绅士地做出邀请。西塞罗沉默很久，久到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他才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将手轻放到路西法的手心上。轻到几乎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上去。在西塞罗将手放上去的一瞬间，路西法立刻握住他的手，力度刚好让他无法抽回又不会将他握疼。见完全无法改变了，西塞罗只好跟着路西法的牵引，一起走进大厅中央。“我……不怎么会跳舞。”神见过他的信徒为他跳的无数种舞蹈，他自己却从不曾跳过。路西法伸手揽住西塞罗的腰:“我教你，你先把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这是要他跳女步吗？西塞罗挣扎半晌，还是把另一只手搭在了路西法的肩上。“这首曲子的调很慢的，你听着调子来。”路西法揽着西塞罗慢慢开始跳起舞来。突然，路西法眉毛皱起，揽着西塞罗的手紧了紧，变成了半抱，他将西塞罗稍微往上抱起。“……抱歉。”西塞罗耳角微红，刚刚他踩到路西法的脚上了。“没事，这次先迈左脚。”路西法依旧面带微笑，细心地教这西塞罗跳舞。西塞罗听话地迈出左脚，小心翼翼地落脚后，见没有再次踩到路西法，暗暗松了口气。路西法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拉着西塞罗旋转一圈，看着那双冷漠的眼睛瞬间闪过的惊讶和慌乱，唇角的弧度更大了。“很好，这次右脚退一步。”路西法继续起他的舞蹈教学，登西塞罗照做后接着道，“这次……”他教得很认真，仔细地带着西塞罗迈出每一步，身边不少的恶魔都停下来，惊奇地盯着这一幕。要知道，他们还是初次见到陛下这么耐心的样子。渐渐地，乐队的小提琴突然起调，钢琴随之变了节奏，一曲终了，另一首曲子再起。路西法定下脚步，放开西塞罗，执起他的左手，轻轻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吻:“很荣幸你能接受我的邀约。”西塞罗收回手，用右手把左手紧紧握住:“得到陛下的邀请才是我的荣幸。”“啊，对了。”西塞罗偏头，伸手指向餐桌，“我刚刚看见的……”路西法顺着他的手向餐桌那边看去，看到的瞬间就瞳孔微缩，嘴角抽搐，他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维持着微笑看向西塞罗:“多谢提醒，我要失陪一会儿了。”“没关系的。”西塞罗摇摇头，看着路西法渐行渐远地背影，眼神慢慢变成让人看不懂的神色。路西法转身走向餐桌，静静地走到别西卜身后，单手拍向他的肩膀，别西卜再次被吓了一跳。他僵硬地转过身，就看见路西法微笑中略带杀气的俊脸，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陛、陛下。”别西卜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路西法还是没有说话，依旧是面带微笑，只是伸手指向他面前的桌子。别西卜转头看过去，只见除了他面前这点，所有的食物都已经被清少一空，他瞳孔猛缩，正要发怒，却突然对陛下出现的原因恍然大悟“今天你没吃过东西吗？”路西法喜怒都是一个样子，但熟悉的人都能分辨出其中微弱的差距。当他对你温柔到超过彼此目前的身份，通常都是生气了。别西卜心里崩溃，这次真的不是他吃的啊！“陛下，不是我。”别西卜欲哭无泪道。路西法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别西卜到现在都还没有放下的盘子，没有言语。别西卜立刻像丢一样地把盘子放到桌上，站直身子:“虽然我是吃了不少，但是我是因为吃的过程中发现食物少得很快，有人在跟我抢才吃得这么快的。”“那谁会和你抢。”路西法终于开了尊口，再次扫了眼被清理一空的餐桌。别西卜现在真的是要崩溃了，心里暗暗诅咒那个和他抢食物的家伙，等那家伙落到他手里……这时阎罗悠闲地走过来，看着别西卜的可怜样，叹一口气，心中稍有愧疚。他走到路西法面前:“朕吃了一些。”“不知阎王陛下觉得味道如何？很高兴地狱的食物能得您垂青。”别西卜立刻和阎罗搭话，不管阎罗是不是那家伙，这个时候都是他的救星。“您不必自谦，食物的味道很好。”阎罗自然地顺着别西卜的话接下去。见阎罗出面，路西法也不好当着外人继续追究别西卜的错误。只好看向贪吃的属下:“你以后贪吃也注意一点场合。”他又对傍边的的侍从招手，让他们把桌子收拾好，最后和阎罗问好之后，路西法就继续去找那抹白色。“阿斯，你看到我的舞伴了吗？”找了一阵没找到西塞罗的路西法问向刚刚从舞池下来美人。“咦，我刚刚好像看到他在那里。”阿蒙斯蒂安指着一个方向。“看来他走了呢。”路西法叹息一声，语气满是无奈。仿佛习惯了被放鸽子。他抬头看向宴会里的挂钟，刚好是凌晨十二时。路西法突然想起一个人间的童话，那个每到凌晨就必须要离开舞会的女孩。噗，那个人难道是灰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