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来了?正想着,海阔天空的前奏响起,魏潇站在那,光洒在她身上,拨着琴弦,一开口把我拉回过去。
99 年,我和魏潇在炒面店门口分开,因为这首歌又凑到了一起。她问我,你也听 beyond?我回答,什么样?
再后来,她在空空的排练室唱过,在狭窄的地铁过道唱过,现在在简陋的酒吧唱,以后会在很大的舞台唱。
揉揉眼睛,我感慨:“要是吴承承也在就好了,大家就真的聚齐了。”
当然了,后来事实证明,随着年龄增长,团聚是件越来越难的事。哪怕在我的婚礼上,大家都没有再聚齐过。
——
出了酒吧,11 点。对于夜生活来说,还算不上开始;对于我们几个学生来说,真有点晚了。
李免和徐之杨都有醉意,介于清醒和迷糊之间,路走得不是太稳。我和魏潇心情高涨,在前面边放录音边跟着唱。
几个人鬼哭狼嚎地穿过这条巷子,忽然起了一阵风。
我一个激灵,神经质似的回头:“真没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吗?”
李免和徐之杨面面相觑,也跟着回头:“没人啊。”
“有别人的脚步声啊,而且是……高跟鞋吧。”我低头看看魏潇的靴子,再看看自己的帆布鞋,猛地出了一身冷汗,包差点掉地上:
“不是我们啊。”
“别自己吓自己,走吧。”李免自然接过我的包,背在自己身上。
“这么晚了,嗯……你们去哪?”徐之杨这问题一出,大家脚步又停下。
“我回家。”魏潇答,“你俩呢?”
“回学校啊。”我刚才的恐惧又被别的东西代替了,“我那个……可以爬窗户回宿舍,你呢李免?”
他正犹豫,徐之杨提醒:“你能爬得进去吗,别像上次一样又被发现了。”
好安静,李免的脸瞬间僵下来。我局促回道:“也不会……不会那么巧吧。”
又是一阵风吹过,没剩几片叶子的歪脖树孤零零地响。我们在巷口踟蹰,看看表,十分钟过去了。
“不然在校门口住就行了。”李免打破沉默,“走吧。”
027 真实是什么(中)
我们三个人站在小旅馆吧台前。
劣质的粉色背景墙和白色台面,里头坐一哥们叼根烟,边看电脑屏幕边瞥我们几眼,“还是一晚?昨天醉得够呛啊,阿姨收拾你们房间累半死。”
“……嗯。”李免板着脸答应,不耐烦动动脚。
“三个人?”目光又流转一圈。
“开两间。”我拉拉遮住半张脸的围巾,给自己腾出说话的空间,弱弱解释道,“他们住一间,我住一间。”
“哦。”他抽了口烟,夹在指间顺手拎出个本子,“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两张就行。”
两个男生稀里糊涂开始摸兜,我先递过去,没一会儿李免也掏出来,反手拍了徐之杨肩膀一下:“你不用找了。”
“嗯。”这人停下动作,急需清醒似的抹抹脸。我不知道他是醉了还是装醉,非要跟着我们回学校。
证件连带着两张房卡递回来,趁机探身瞧了一眼,李免身份证上清清楚楚写着,周免。
----
楼梯很窄,过道也很窄,贴着粉色的墙纸,已经有些剥落。
走到一半开始听见动静,此起彼伏,急促高亢,从不止一个房间传出来,隔音效果约等于无。
尴尬得直冒汗,他们俩也一声不吭,只顾闷头往里走,最后停在走廊尽头,正好是对门的两个房间。
忙不迭刷卡进去,听李免交代:“你晚上锁好门。”
“对,有那个,那个链条的锁,也挂上。”徐之杨补充。
“好,我知道。”
正待关门,又被徐之杨叫住:“姜鹿。”
“啊?”怎么还没完,走廊的声音多听一秒都是煎熬。
他轻咳一声,话里有话似的:“晚上谁敲门都不要开。”
刚说完,李免看着他皱了皱眉,也接口道:“对。谁,敲门都不要开。”
特别加重了那个“谁”。
“好……晚安啊。”
关门,世界终于清净了些。
----
房间不大,床倒是够大,一转头映入眼帘。粉色的床单,看得出洗过很多次了,有点褪色,上面摆了个毛茸茸的红色爱心抱枕。
我第一次独自住在外面,还伴着隐隐约约的各种声响,难以入睡。坐在床上脱了羽绒服,冷,只得又穿起来,再盖上被,缩成一团数羊。
没几分钟怒睁双眼……实在是太吵了!
坐起身抓狂,瞄到床头有个小架子,摆着花花绿绿的几盒东西。捏住一角拎起来,是盒避孕套。
去年防艾日,公益社团在学校里派发过,宿舍区有个角落还设置了免费领取箱,倒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
但眼下这个环境,就有些别的意味。嘶……我拿近了看背面的说明,正专心致志,突然听见房门响,吓得手一抖掉在床上。
都忘了问是谁,整个人僵在那竖起耳朵。
“咚咚。”又敲了两下。
满面狐疑,不敢吱声,随后听见李免的声音:“睡了么,你开下门。”
不是说谁敲门都不要开吗?
犹犹豫豫走到门口,手放在锁上没按下去,小声问:“怎么了?”
“那个,我们借了台电暖气,你拿一下。”原来徐之杨也在,半晌两个人一阵窸窸窣窣,声音又响起来,“给你放门口了啊。”
“啊,谢谢啊。”动手开锁的间隙,听见他俩的对话。
徐之杨:“回去了赶紧。”
李免:“我靠,我这不是进来了吗,你倒是关门啊。”
徐之杨:“关了关了。”
“砰”一声。我开门的瞬间,对门刚好合上,一台小小的电暖气孤零零在门口放着,像只等待认领的宠物。
总算暖和起来,很快沉沉睡过去,但有人彻夜未眠。不是指李免或徐之杨,那时候不知道,除了我们仨,还有人正在房间里贴着墙,仔细地听着这一举一动。
----
对,从那天之后,我常常感觉有人跟着自己,尤其是和李免在一起的时候。
在食堂、图书馆、教学楼;在西门、网吧、奶茶店,这种感觉日益明显,无孔不入,让人浑身不得劲。可环顾周围的人群,说不上来谁比较可疑。
“觉不觉得有人跟着我们?”我数次问李免。
他无一例外摇头,从未察觉。
直到周三晚上,我去水房碰见了林孝诚,特意喊住他。
“走,去操场绕一圈。”
“干嘛?”这人碎嘴道,“这么冷的天,提着水壶瞎逛什么?”
“废话这么多,让你消消食啊。”
“吼,10 点了诶,都已经排出去了还消什么。”
“……”确实,抬起手看看表,10 点了。
入冬之后,除了小情侣,鲜有人晚上在校园逛荡的。所以才更纳闷,半小时前和李免从教学楼出来,依然能感觉身后有人,说真的,谁有精力这么夜以继日的玩跟踪?
我真要神经衰弱了。
必须证实,忍不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