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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1 / 2)

一场重大车祸。


一死二伤。


司庭衍重伤,程弥重伤,郑弘凯当场身亡。


抢救室破晓亮起,直至白日,抢救灯也未灭。


医生的刀剪钳在和死神较量,同一片天空下,人间舆论在腥风血雨。


早上七点,司庭衍跟程弥遭报复出车祸的消息,在网上引起轰动。


早上八点,中恒外科放出郑弘凯父亲不符合临床试验受试者条件的证明,并非中恒外科总裁司庭衍因私仇见死不救。


网友得知真相,唾沫瞬间变向,对偏激报复社会的死者郑弘凯嫉恶如仇。


早上九点,网上再炸重磅消息,某账号发表一张照片。


傅莘唯跟郑弘凯在车上见面。


照片里傅莘唯穿戴严实,眼神鬼鬼祟祟,但仍能认出是她。


郑弘凯已被骂声淹没,在这个风尖浪口,傅莘唯和他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难逃怒骂与猜测。


最近傅莘唯在网络上也不干净,因下药程弥,污蔑程弥跟祁晟关系的肮脏手段暴露,自身已经被网友口水淹了一半。


网友对她有偏见,怒火烧起猜测。


中恒外科被爆丑闻那时,程弥正好被爆和司庭衍的接吻照,也被一起拖下水。


现在又爆出她深夜会面郑弘凯。


这般巧合,网友怀疑是傅莘唯对程弥怀恨于心,跟郑弘凯联手陷害司庭衍和程弥,各取所利。


早上十点,之前与郑弘凯一同谴责中恒外科的控诉者,出来致歉了。


这位半途退出心脏手术机器人临床试验的受试者,解释其在临床试验过程中没出现过后遗症,自然也没有中恒外科因此强行让他退出临床试验一说。


是他收钱受傅莘唯和郑弘凯指使,污蔑抹黑中恒外科,并为这种行为道歉。


此消息一出,网友对傅莘唯联手郑弘凯陷害司庭衍跟程弥的猜测,直接被证实。


网上一片哗然。


痛斥郑弘凯,怒骂傅莘唯。


只转眼间,傅莘唯彻底身败名裂。


而背负着灰色的人,罪名被洗去,被摘下。


天光终于大亮。


——


昏迷一个星期,从重症监护室,到普通病房。


对程弥来说,从闭眼到睁眼,却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红光冲天,火舌燎原。


她没寻找出口,在火热灼痛里永无止境地奔寻,哭喊。


经受一遍又一遍,暗无天日的绝望。


……


然后,她重见光明。


光阵白亮,眼皮终于感觉到刺激。


程弥被拽逃没有出口的梦,在黑暗里缓怔几秒后,她终于睁开了眼。


入眼全是白,白墙,白床,白被单。


还有在帮她掖被子的司惠茹。


司惠茹对上她视线,眼神里的哀伤担忧,转瞬转为惊喜。


但下一秒她脸上的笑便冰凝了。


恢复意识后,只几秒,程弥眼睛已经发红,目光紧紧盯着她。


她眼睛是迫切,是痛苦,是焦急。


只一眼,司惠茹意会她意思,在她的盯凝下,鼻尖渐渐发酸。


她知道,程弥在找司庭衍,在问她要司庭衍。


司惠茹眼睛最近几天日日通红,她压下眼眶酸意,稍俯身,抚抚她额发,声音温柔:“小衍很平安,不用担心。”


程弥刚醒,她需要立马去叫医生。


她说:“阿姨去叫下医生。”


司惠茹走后,程弥才发现病房里还有人,黎楚也在,应该跟司惠茹从她出事后,便一直在这里。


看她看过来,黎楚朝她趴伏近了一点:“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程弥轻摇头。


然后看着黎楚,明明很累,却强撑眼睛不闭,向黎楚固执要一个答案。


黎楚知道她要问什么,几秒后,说:“惠茹阿姨说的是真的,司庭衍平安。”


她没隐瞒程弥:“只不过被他父亲接去了国外治疗,别害怕,他现在平安着。”


程弥信司惠茹说的,也信黎楚说的。


这一天,程弥只是短暂醒来,很快又沉沉睡去。


再后来,程弥身体一天一天好转,每天醒来时间越来越长。


彻底清醒后,她得知那天凌晨只要司庭衍来晚一步,同归于尽的会是她跟郑弘凯。


司庭衍没给她这个机会。


也得知司庭衍伤势很重,直至她醒来,他也没完全度过危险期,几天后便被厉承勋接往国外治疗。


但在哪个国家,哪个医院,连司惠茹都不知,更何况程弥。


程弥甚至给躺在列表里从没联系过的厉执禹发消息询问。


司庭衍是被厉家接走的,厉执禹是司庭衍哥哥,他肯定知道司庭衍在哪里。


但厉执禹闭口不提,只让她自己先养好伤。


这期间来看她的人源源不断,祁晟,蒋茗洲,史敏敬,舍友,还有圈内一些同事。


半个月后,程弥已经能起身坐靠床头。


这天蒋茗洲来看她,带了花和水果,水果都是她爱吃那些。


司惠茹不在,回家给她熬粥去了,病房里只有她,蒋茗洲和黎楚。


这种场景并不是第一次。


五年前那次,也是在医院,也是她们三个人。


五年前司庭衍转去首都医院再次病危,程弥彻日未睡,连夜赶车去机场。


那天天气恶劣,酒驾猖獗,程弥所坐出租车中途出了车祸。


她受伤惨重,被送进医院治疗,后来做了植皮手术。


胸口那块疤痕便是这么来的。


出事那段时间程弥还未火,车祸的消息没在网上满天飞。


她没让蒋茗洲告诉除黎楚以外的任何人,住院那段时间,只有蒋茗洲跟黎楚经常在她病房。


当时正值高三,她因养病休学了几个月,后来康复出院重读高三。


还因此丢了个本子,那阵子蒋茗洲给她接了个合适的本子,高三毕业后开拍,只等签下合同,却因这场车祸,剧本最后没签下。


蒋茗洲削了个苹果,递给程弥:“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一句话?”


程弥接过苹果。


蒋茗洲看着她,说:“不能失控,不能发疯,理智一点。”


程弥明艳的五官,鲜少地泛着苍白,长发散在身后。


她记得。


这句话,司庭衍刚回国那阵,蒋茗洲提醒过她。


因为她一遇司庭衍便失分寸。


蒋茗洲看她这表情是想起来了,说:“但我苦口婆心跟你说的这些,你都当耳旁风了。”


程弥住的单间病房,空荡病房里蒋茗洲声音清晰。黎楚在沙发上看手机,听蒋茗洲教训程弥,没说什么。


蒋茗洲说:“这次是你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命了,你清不清楚,这次如果不是司庭衍,你不会躺在这里。”


会当场丧命在那场车祸里。


话虽重,但有理。


程弥则从未后悔当时车祸当下的那阵冲动。


她以一种轻松口吻道:“如果可以,其实我不希望自己躺在这里。”


换一个结果。


她不在这里,司庭衍安然无恙。


病房中陷入一阵沉默,蒋茗洲看着她。


黎楚也是,她停了手中游戏,抬眼看程弥。


她们都知道程弥是认真的。


程弥则笑笑翻过话题,拿过床头手机,问她们:“中午要吃什么?我给你们点。”


蒋茗洲:“不用,我马上要去机场。”


黎楚跟程弥之间一向不客气:“帮我叫个炸鸡。”


蒋茗洲对程弥说:“以前挑中你到我手下,有一点是你比你大多数同龄人成熟懂事,事实也确实这样,但我当时认为你对你身边那个男生也一样。”


保持理智,保持清醒。


程弥滑着手机屏,帮黎楚叫外卖。听蒋茗洲说完,她指尖慢慢停下。


蒋茗洲看着她。


程弥高中那会蒋茗洲签下她,是知道司庭衍的存在的。


第一面蒋茗洲便知司庭衍这个小孩不一般,但当时她认为,程弥面对这个比她小两岁的男生,不会落下风,不会被桎梏。


但事实,程弥被他拿捏得很死。


一碰上司庭衍的事,准疯,准失控,准不理智。


程弥没否认,但也没说什么,她看向蒋茗洲,只笑了下。


对于司庭衍,她早就没救了,从多年前在奉洵那座城市开始。


蒋茗洲没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看了眼时间,起身拎过包。


程弥问她:“要走了?”


蒋茗洲笑了下:“得去机场了,你好好养伤,回来再来看你。”


程弥点头说好。


刚要走,蒋茗洲又停下,回头告诉程弥:“你一年前就在准备的那首歌,这次出院应该就能发行了,好好调整身体状态,到时候还有很多工作在等你。”


程弥说好。


蒋茗洲走后,黎楚不知在手机里刷到什么,问了程弥一句:“你看到网上消息没有?”


“怎么?”程弥帮她叫完外卖,手机早放回桌上。


黎楚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将手机递给她:“傅莘唯跟钟轩泽好像被扒出来了。”


虽没有闲情看八卦,也没有心情,但程弥仍是接过。


傅莘唯跟钟轩泽是一对,程弥早知道。所以黎楚把他们两个名字放一起时,她没有惊讶。


但等看到爆料详情,程弥还是愣怔了一下。


传闻傅莘唯跟钟轩泽是情人。


且不仅是情人,还是继兄妹。


起因是一张裸照,昨晚半夜,一张床照突然在网络上开始疯传。


照片里的人很好认,女主角就是傅莘唯。


男主角不露脸,不露身,人人不知他是谁。


但网络是张大网,拔出萝卜便会带出泥。钟轩泽跟傅莘唯曾经被狗仔拍过同行,网友想扒这张照片谁拍的,自然会先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可能是找对了人,翻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钟轩泽被扒出父亲是某位叶姓知名企业家,他父亲出轨,母亲经受不住打击,早已去世。


他母亲一走,小三翻身上位。


这位小三,便是傅莘唯母亲。


钟轩泽长着副温煦皮相,对这对光明正大进入他家庭的母女温和有礼,实则睚眦必报。


他从不跟她们起矛盾,而是睡了妹妹,毁掉妹妹,把这对母女一起拖下地狱。


不知道谁放出来的风声,说昨晚傅莘唯床照一出来,她母亲有身孕,被继子钟轩泽气到怒火攻心流产。


还有说钟轩泽已经将傅莘唯母女扫地出门的。


事情太过离谱,不少人质疑真假。


知情人说,钟轩泽母亲名叫钟瑟。


早年钟轩泽手腕有“瑟”的纹身,并透露傅莘唯后背也有“瑟”的刺青,且图案一模一样。


好奇者纷纷找图,不到半个小时,傅莘唯某张穿半裸背礼裙的照片被找出。


照片里裸背礼裙未能遮背,纹身露出一半,是一把古代弦乐器,瑟。


图片里,傅莘唯像是不愿意被人看到,后背在躲避镜头。


有人说,纹身纹在背脊中间,是背着罪名忏悔。


钟轩泽在让傅莘唯母女为他死去的母亲忏悔。


还说网上那张傅莘唯跟郑弘凯会面,使傅莘唯身败名裂的照片,都是钟轩泽放出来的。


这种只靠网友臆测,没有实证的事,本不应该信。


程弥却莫名想起,之前她疑惑自己在国外酒吧被下药这件事,只知下药人手腕有“瑟”的刺青,却仍不明下药人是谁的时候。


钟轩泽去她们学校,跟傅莘唯在车上□□。


她就那么轻易看到了傅莘唯背后的纹身。


抓到了线索,翻出了蛛丝马迹,知道了当年下药人是谁,而她被下药是傅莘唯指使。


很巧。


当时她不过是站在楼下抽个烟,就恰巧碰上钟轩泽跟傅莘唯的激烈场面。


恰巧碰上钟轩泽降车窗,让她看到傅莘唯背后跟下药人一样的纹身。


她那时正愁,钟轩泽就这么把答案送到她面前了。


一切都过于巧合,让人在某个瞬间,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钟轩泽用意。


但程弥无心追究,钟轩泽跟傅莘唯的爱恨情仇,她也没兴趣知道。


黎楚明显也不感兴趣,只是程弥跟傅莘唯有纠葛,她刷到消息时,便顺道提一嘴。


程弥揉揉额角,将手机递还给黎楚,黎楚接过,看都没再看八卦,继续打游戏去了。


——


一个多月后,程弥病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冬天清晨,空气里淌着凉意。


白色病房里,薄光静谧,浮尘起起沉沉。


程弥安静浸默在带着酒精味的白色病房里。


她一夜短睡,天破晓时醒,静靠在床上许久,已经挂完一瓶水。


护士推门进来,将快空瓶的吊瓶拿下,换了瓶新的。


又帮她调整了下滴速,才从病房出去。


护士前脚刚出病房,后脚病房门又被推开。


司惠茹回家熬汤去了,程弥以为是她回来了,循声看去。


进来的人不是司惠茹。


看到来人,有种时光恍惚交错感,程弥有丝惊讶。


厉执禹西装革履,身材高挺,高中时便标致到锋芒毕露的五官,随着时间迁移,愈发出色到锋利惹眼。


他带了水果,看程弥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说:“怎么,几年不见,人都不认识了。”


程弥看到他,很难第一秒不想起司庭衍,开口第一句便也问了:“司庭衍在哪个医院?”


厉执禹看了她一眼,随后随手关上门,拎着东西走向她:“这么久没见,好歹先说句好久不见。”


他走到病床边,将手里水果放上桌,而后在椅子上坐下。


受伤情折磨,又或者其他,程弥最近瘦了不少,病号服穿在身上有点空荡。


长发散在身后,脸色苍白,但这抹病态仍未能艳压她五官的艳媚。


她稍扬唇,对厉执禹笑了下:“是好久不见了。”


她这真心诚意一笑,厉执禹反倒不知道接什么好。


厉执禹盯着程弥,他知道程弥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


“最近你天天在手机上问我,”厉执禹稍往前俯身,双肘靠搭上腿,“司庭衍什么情况,我不都跟你说了。”


司庭衍半个月前脱离危险。


最近状态有好转。


这些手机里厉执禹都跟程弥说过。


但程弥想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个,她回看厉执禹:“他在美国?”


厉执禹抬眼,眼皮上压出一道深褶,眸光锐利,却丝毫没能从他眼睛里试探到什么。


他没说是,没说不是。


“你就算现在知道他在哪里,”厉执禹下巴指了指她,“就你这身体,有办法去找他?”


程弥对上他视线:“身体总有好的时候,我就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厉执禹看了她一会,双肘离腿,直起身,照旧只抛给她一句话。


“你自己先把伤养好吧。”


他说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像是急着要去见什么人,收回手机,欲要起身。


“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程弥目光跟着他。


厉执禹丝毫没有在走前告诉她司庭衍在哪个医院的意思。


病床旁放着张桌柜,他站起来,起身没注意,手肘碰到桌沿。


程弥手机放在上面,靠近桌沿,被他带落下桌。


厉执禹反应快,手机滑下桌,还没落地,他手从兜里伸出,单手抄住手机。


而后将手机往程弥面前一递:“差点要赔你个手机。”


程弥手机在他掌心里背面朝上。


刚说完,厉执禹注意到夹在手机壳里的东西,他低眸。


是张纸条,纸张已经泛黄,上面写着几行字-


程弥骗我-


她说要追我三十天,她没有-


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程弥不喜欢我了。


厉执禹看着这几行字。


程弥伸手,要接过手机。


厉执禹没松手。


高中那会,程弥要三十天拿下司庭衍这话,论坛里没少传。


当时厉执禹后知后觉发现这事,还跟程弥起了争执。


所以这纸条谁写的,看起来显而易见。


程弥没抽动手机,厉执禹抬眼看她:“这纸条司庭衍写的?”


程弥顺着他的话,目光落到手机背面的纸条上。


这纸条是司庭衍写的,写的关于她的,但不是司庭衍亲手给她的。


是程弥捡到的。


司庭衍得知在她酒里下药的人是傅莘唯,独身前往酒吧找傅莘唯那天晚上,程弥追去酒吧,没找到他,正正撞见包厢里戚纭淼跟傅莘唯吵架。


她是当时在走廊上捡到的这张纸条。


从傅莘唯身上掉落的。


兜兜转转,物归原主。


她没费劲从厉执禹手里抢回手机:“嗯,他写的,怎么了?”


看厉执禹表情,她说:“你不会到现在还不同意我去招你弟弟吧?”


厉执禹手机松手,手机还给程弥:“你爱不爱招他随你便,他就爱让你招,你不招他他也会去招你。”


“不过这纸条,”他皱眉,指节在上面弹了下,“应该不是他写的。”


程弥不知道厉执禹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她敢肯定,这纸条就是司庭衍写的。


她说:“不会,这是他的字体。”


程弥曾经还学过他的字,帮他做了试卷,就为了找他搭话。


但厉执禹听完她的话,却不以为然:“司庭衍打小跟我妈学书法,我妈走后,我另一个妈也教过他,他五岁的时候写的字都比这字漂亮了,你说这玩意儿他写的?”


但这确确实实就是司庭衍字迹。


程弥懒得跟他辩解。


这哥当得挺不称职,他弟弟字迹他都没认出来。


这时,病房门被打开。


程弥看过去,一道白大褂从门口进来。


初欣禾长发高束,脸上戴着口罩,露出万年清冷疏离的眼睛。


她开门发出的轻响也早已引厉执禹看过去。


视线对上,病房里流动的空气缓缓凝滞。


厉执禹眼睛紧盯着她,初欣禾很快转开眼,目光投落向病床上的程弥。


仿佛从未认识这人一般。


她走向程弥,能透过眼睛,看出口罩下温柔笑了一下:“今天头晕的症状好点没有?”


初欣禾不是程弥所在科室的医生,但程弥出事住进这医院后,她每天都会过来看她。


程弥对她笑了下:“今天好多了,你快下班了?”


“嗯,刚跟着带教老师查完房。”


难怪,刚才某人那么着急离开病房。


厉执禹一直插兜站旁边看着,也不做声。


初欣禾还想问程弥什么,白大褂里手机铃声作响,她接起,带她的主治医生找她有事。


挂完电话,初欣禾说:“那我先走了。”


程弥笑笑:“晚上见。”


初欣禾没再看过厉执禹,转身往病房外走。


厉执禹目光跟着她。


程弥目光从初欣禾背影上收回,看了他一眼。


厉执禹回头,对她说:“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不紧不慢迈步上去,跟在初欣禾后面。


没几步便追上初欣禾,手从兜里伸出,牵过她手腕,拉着她往病房外走。


初欣禾没挣脱开。


门阖上,病房里重归寂静。


安静使人长在骨头里的东西无处遁形。


程弥深吸一口空气,凉意冰进肺部,四肢百骸都清醒。


她转头看向窗外。


灰白苍穹笼罩城市丛林,鸣笛悲鸣着直指天际。


黯淡悄无声息降落进瞳孔。


——


冬天的第四场雪过后。


程弥出院了。


出院的这一天,厉执禹终于告知她,司庭衍在哪个国家哪座城市。


在美国某个城市的医院。


得到这个消息的下一秒,程弥打开手机,立即买了机票。


上午出院,下午程弥预约纹身师。


重新把司庭衍纹上了心脏。


纹身机游走震动在肌肤上,针尖灼烫燃烧下印记。


sty。


他的姓名长上她心跳位置。


从纹身馆出来,天色已经黄昏。


晚上九点多的飞机,程弥准备回去收拾行李。


回去路上接到史敏敬电话,史敏敬问她在不在司庭衍那里,他要过来家里实验室取个东西。


司庭衍不在,团队都是史敏敬在管。


程弥应好,让他到了按门铃就行,司惠茹在家,她还在路上。


但史敏敬动作比她慢,程弥回去的时候,史敏敬还没到。


司惠茹熬了骨汤,程弥一回来,她立马盛了一大碗让程弥喝。


程弥喝得很干净。


她住院这段期间,掉秤的肉慢慢被司惠茹养回来一点。


喝完一碗骨汤,楼下门铃响起。


程弥下楼开门,是史敏敬。


史敏敬进门,跟她说:“恭喜出院。”


程弥笑了笑:“谢了。”


实验室在二楼,史敏敬来过,自行过去按电梯。


司庭衍不在,团队失去一个主心骨,重担自然全落史敏敬肩上。


没司庭衍共作战,事事都是史敏敬经手,明眼看得出他消瘦许多。


按电梯的时候,史敏敬蹙眉,下意识按了按胃。


然后松手,没管了。


程弥看他脸色不太行,想去厨房拿个三明治给他。


厨房里司惠茹已经盛好一碗骨汤,正准备端去给史敏敬。


史敏敬跟司庭衍是合伙人,也是兄弟,平时见司惠茹嘴又甜,早在司惠茹面前混脸熟。


司惠茹知道他来,给他盛了碗汤。


程弥正好还要回去,没让司惠茹多走一趟,顺便接过她手里的汤。


“阿姨,我端过去吧。”


司惠茹说好,又不忘叮嘱:“小心一点,不要烫到手。”


“不会。”


二楼有会客厅,程弥没把三明治和汤送进实验室,搁放在会客厅桌几。


她走向实验室,想进去跟史敏敬说一声,桌上放了吃的。


走近实验室,自动玻璃门朝两边打开。


未走进去,程弥先瞥见旁边一个房间。


余光里余晖吸引她看过去。


实验室旁边的房间,门扉轻开一条小缝,夕阳漏在地面。


像是某次主人外出,急匆匆未关门。


实验室楼层程弥不算少来,但从未注意过这个房间,也没见司庭衍来过。


不是很起眼。


房门没关好,程弥走过去,想把门带上。


她来到门前,手放上门把。


临关门,目光无意间经过门内。


只是随意晃过,还没来得及看仔细。


视线却像有条件反射,对曾经深入过身体里的绵麻针触敏感,已经先被什么东西刺中。


程弥转开的视线,重新移回房里。


小时候她送司庭衍的那个变形金刚,照旧被他放在壁柜上。


变形金刚已经有些年头,塑料失去光泽。


掉漆的地方,一处都没增添,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程弥看着变形金刚,空气安静两秒后,她推开了门。


房间里,落日西斜进方格玻璃窗,壁柜贴墙而立,夕阳染橙了实木。


也昏黄了空气。


司庭衍强迫症跟以前一样,东西收拾得很整齐,也比程弥想象的多。


他的秘密沉默静谧立在这座房间里。


渐渐现形,被程弥窥探。


程弥看到了很多东西。


关于她的东西。


她当初转学初到奉洵,某天突然失踪的铭牌。


她十八岁的班级和姓名,现在好好被他藏在这里。


——高三(四)班,程弥。


对于这块铭牌,程弥在脑海里翻找出跟它和司庭衍都有关的记忆。


她记得,她铭牌不见的那天早上,身为值勤生的司庭衍也没戴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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